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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其罪二十五 · 不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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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日暮下,裴鈞倚靠車邊擡眼往四下一看,隻見十來步外的高門大宅已貼金挂紅,三楹四柱都貼着喜字兒,中開對扇大門,正是周遭絡繹赴宴之行人所向,而那宅門頭上挂着個棕黑的大匾,無花無繪,上提:“敕造恩國公府。”旁篆三列金字,每一列都是不同筆迹:“居官守法,正身明法,執法如山。”其後分領三枚不同的帝王授印。

裴鈞仰頭遙遙打望那牌匾,一時幾乎聽見耳邊響起聲老厲怒斥:“裴子羽,你這是丢盡我張嶺顔面!”

沉沉閉目間,他搖頭歎了聲,忽聽聞耳邊車架傳來微響,回頭,隻見是姜越終于拾袍下來,雖已一容褪紅,回複了平日的肅靜與莊重,可一見裴鈞回頭看來,腳下的步子卻又頓在原地了,目光也再度嚴正警惕地看向裴鈞,直如看着個進門偷盜的賊人。

這叫裴鈞倏地樂了,玩笑朝他伸出手去:“要我拉你呀?”

姜越不言不語地瞥他一眼,隻接過車夫替他拿下的紅绡禮盒,繞過裴鈞伸出的手,就當先往張府走去了。

今日前來張府赴宴趕禮的人并不少,除了張家親朋、朝中清流和部分不避忌黨争的朝中官員,還有從各地遠道而來的鄉紳、學儒以及張氏門生,而比這兩類還要多的,則是一國上下所有法學世家、法學宗派的嫡系,和各界與“法”字沾邊兒的風雅人物,仿似已将張三這青年人一場大喜的婚宴,變作了南北法學名儒齊聚的清談學會。

裴鈞站在門外擡眉打望過去,隐約也見着一些或曾在翰林照面、或曾在禮部結交、或曾在張家見過的熟臉,而那些連他都說不出來路的各色人等,大約張三也未必都識得,可一旦想見這後生今日的一樁喜事,正是要盡心盡力做給這些個無關看客觀賞,以收句“恭賀”、納個“喜禮”,仿佛如此才能名正言順似的,他不禁也輕歎一聲,暗道這世間果真最是俗務累人。

這時裴鈞已跟着姜越走到了大門外,幾個迎客的管事連忙給姜越見禮。當中老管家許叔一眼就認出裴鈞,哎喲就道:“裴大人怎麼來了?老爺見着您可得趕您出去呀,這多不好看?”

裴鈞沖他道了聲好,眉眼和氣道:“可他也沒說不讓我來,那自然來不來是我的事兒,趕不趕是他的事兒,您便隻管放我進去就是,不然我杵在這大門口,豈不是更難看?”

就這兩句話功夫,旁邊已有人望過來,許叔生怕真應了裴鈞這話,隻好一招手讓他進了。

這時裴鈞一擡頭,見姜越已經走過影壁進了前院去,不禁便眉頭一皺快步跟上。穿過一路向姜越跪地行禮後相扶而起的喧鬧人群,他剛要緊趕數步擡手拍姜越後肩,可就在這時,他的後肩卻當先被人拍了。

一回頭,是個冷眉冷眼的中年人立在他身後,一身玄袍鶴褂、道骨仙風,薄唇一開就朗聲道:“裴子羽,你怎麼來了?”

前方姜越聞聲,步子停下來,而裴鈞此時回看那中年人,卻隻愣過一下,就轉身一揖道:“原來是玄同先生,恕子羽雙目不明了。”

張和,字玄同,是張嶺的正妻王氏所出的長子,其人從未參科赴考,也并不如張嶺與其嫡弟張三一般入朝為官、身在要職,卻因飽谙經史、學富五車,而長期參與修撰律法,并由先帝封了子爵之位。

可雖受這份功祿,他卻極少在官中露臉,生平所在意之事,唯獨遊走四方辦學講法、著述傳世,故自打裴鈞出張府、入翰林後,與這人就極少照面了。

此時張和的臉上并無笑容,仿似這府中的歡鬧和宴飲隻是他一場尋常學會,而非他親弟大喜,連帶他說話的語氣,也都同平日裡授業布道的肅正不無不同:

“裴大人短年高升、政績無數,豈會是無明之輩?今日張某還當是自己眼花,實在也未料,當年立誓說今後死也不再踏入我張家大門之人,今日竟好端端站在此處了。”

這話叫不遠外的姜越忽而回身看向裴鈞背影,斂起眉來,可裴鈞本人卻似沒有聽出張和話中的諷刺般,隻依舊淡笑道:“本院今日也不是為赴宴造訪來的,而是因與晉王爺尚有要緊公事未盡,這才跟來叨擾一二、續說幹淨的,實在是身不由己。玄同先生見諒。”

張和聽言,眉梢擡起一些:“難道我張府于裴大人,僅是個公事之所不成?”

裴鈞負着手,因言惑然一歎:“哦?難道不是?”

一時張和的面色愈見冷下,裴鈞臉上的笑卻絲毫不變,姜越見勢,鎖眉更深,輕起一咳便肅穆敦促一聲:“裴大人。”說完,淡淡向張和點頭示意。

于是張和便不得不放了裴鈞脫身。這時他擡眼看去,隻見這被朝中引為權奸的裴鈞,正一邊回看着他,一邊跟在反賊姜越身後,二人正雙雙拾袍步入他張家的前廳。

這一景象叫張和微微凝眉沉思,那神情,直似見着兩縷漆黑無比的污墨,滴進了他家這汪清可見底的淨水裡。

裴鈞眼見張和如此神情,兩三步間便收回目光,心下隻餘印證所料的冷然,而他剛跟着姜越踏入前廳一步,不察間,卻霎時撞上身前一堵人牆。

擡頭,隻見是姜越突然停下,此時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前方,而順由其目光看去,隻見此方廳堂的正中央,竟悍然停放着一口通體棕黑的翹頭大棺材。

周圍梁木、房柱皆是披紅挂喜,經此往正堂走去的來客也個個含笑,皆襯得這樽棺材在喜氣洋洋中顯得格外陰晦而古怪,可細看其上,卻有用金泥落就的祖皇玺印與題字:

“忠烈谏臣,百世流芳。”

姜越看見這八個字,輕輕舒出口氣,喃喃道:“這便是‘備棺罵天’的那口‘棺’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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