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羽翼未豐,還沒有出仕,無論如何都是拗不過馬太守的。
祝家爹娘那是心心念念讓她嫁進太守府,随便給個理由也不會揭穿她是個女子的事情。
但是祝英回還是真怕他倆找媒婆商議親事。
“同窗到家中邀你出去玩耍,順道遇上端午,為何會有成親一說?”馬文才慢條斯理道,笑意盎然“英回?”
祝英回無奈:“好,你去我家見我爹娘,但是到時候不許露餡了,否則我真怕他們一個激動上你家去了。”
馬文才笑了起來,他站在窗邊,祝英回坐在桌案旁,忽而,溫熱的唇瓣落在了祝英回眼睫處。
他俯身,鴉青長發落在祝英回脖頸旁,讓她有些癢,卻能看見他幾乎是虔誠地親吻她的眉眼。
不過瞬間的功夫,這個不算吻的吻便結束了。
祝英回怔愣片刻,站了起來,偏了偏頭,她掀開簾子,慢慢地走到了馬文才身前。
祝英回勾住他的脖頸,主動親吻他的唇瓣。
他們唇齒相依,卻也隻是淺嘗辄止。
祝英回看着還沒回過神的戀人,笑意淺淺:“馬兄,這才叫親吻。”
剛剛開竅的公子遇上情場老手,哪怕祝英回怕吓到他,隻是輕輕的一個吻,也叫他白如冷玉的面容燒起紅霞。
馬文才踉跄着後退了兩步,墨黑的桃花眼盛滿了驚慌失措,卻還要強裝鎮定。
祝英回看着他随便扯了個理由就落荒而逃,心情頗好地回了屋子繼續整理信件。
然而,她看見了被驚得整個人都傻掉了的祝英台。
祝英台三兩步急沖沖地跨到窗邊:“不是,姐你……你……”
她想問祝英回哪兒來的經驗,更想問上次遭遇黑店時演出來的那種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感覺是從哪兒學的。
嘴唇張張合合,愣是一句完整的話都沒憋出來。
祝英回看着妹妹這個樣子,倏然起了壞心眼:“英台,你沒看過避火圖嗎?”
除卻逗弄妹妹之外,還因為現在不流行世情小說,祝英回也就隻能用避火圖糊弄過去了。
祝英台:……
她看着自己美貌絕倫的姐姐笑吟吟地支着下巴,一颦一笑都是風情萬種:“娘親給我們備的嫁妝裡,這種東西可不少……”
看着祝英台面色燒紅,她故意拖長尾音:“我偷偷看過,叫我很是長了見識,裡面各色各樣五花八門……”
祝英台連耳根都紅成了一片,但她也并不算避諱這個東西——
亂世之中,人人重欲,貪好享受,她讀書更是見識過不少稀奇古怪的玩兒法。
她又是害羞,又有點好奇:“姐……哥哥,避火圖裡,也是畫得如嫪毐那般的角色嗎?”
祝英回唔了一聲:“該是沒有的,畢竟避火圖一般都是男人畫來,嫪毐天賦異禀,尋常人可沒有這份天賦。”
見姐姐姿态坦然,祝英台也漸漸放松,她在心裡琢磨了一圈,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得嫪毐之能,除去天生,還有後天培養的緣故呢?”
她又想了想,嚴謹地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應該還是先天的因素比較多,若能後天培養,那豈非貴族男子人人都是嫪毐。”
祝英回也起了興趣,跟她讨論:“也不一定,畢竟當今世家風流放縱,又流行五石散這等傷身的東西,就算有法子,他們也堅持不下來。”
祝英台點了點頭,忽而說:“咱們那些個盟友,多多少少有好男色的,哥哥,我以為無論男女,縱欲都是傷身的,多少還是得勸着些。”
“是得勸着些。”祝英回點頭贊同“隻是樂于此道的也沒必要太勸,陰陽和合之道自古有之,隻要适量,還是能帶來快樂的。”
祝英台嚴肅地點了點頭,她沉思片刻:“那崔婉等人……”
清婉的少女不自覺地蹙了蹙眉:“她們遭遇太過悲慘,這輩子恐怕都沒有接近男人的想法了,咱們也得看着些,免得以後人多了,有人來揭她們傷疤。”
祝英回颔首:“如今官場,将美色交易視為平常,這等風氣也得刹一刹了。”
“歌女也好、青樓女子也罷,都是些可憐人。”
飯都吃不飽、命都保不住的自願不是自願,是被時代裹挾的被自願。
世人從不将天災人禍時背井離鄉逃難視為自願,卻在看見女子出賣自己時口口聲聲說是自願——
為了活下去的逼不得已算什麼自願?
隻要她這麼做了,而不是為了貞潔餓死、自殺,所有人就都可以譏笑她,都可以嘲諷她,仿佛她是個多麼下賤的人。
迫不及待往她房間裡面鑽的人為了升官發财對着上官點頭哈腰,恨不得将自己所學所知全部都稱出斤兩的人,難道不算另一種意味上的賣?
隻不過這世界上女子卑弱,而人總愛劃分等級,将女子中最弱的一批人,劃到了最下面的等級,好滿足他們高高在上的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