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漸弱,可十八歲的人,介于青年與少年之間,身形修長,已經逐漸脫去稚氣,變得沉穩而有力。
祝英回猝不及防對上他灼灼目光,二人沉默對視之間,她忽而笑道:“當然——不會。”
如果說梁山伯與祝英台能成為好友,是因為兩個理想主義者在面對這個惡心的世道擁有義無反顧的勇氣。
那麼這兩個從開學就淵源頗深的人,能夠成為好友,則是因為如出一轍的——
傲慢。
自信自己能改變所有的傲慢。
祝英回慢悠悠道:“可若是連這裡的事情都解決不好,何談其它?”
她拖長了尾音:“人正如屋之梁柱,腐朽則易,朽木受潮而生蟲,又朽他木,不得不燒之取暖,以、絕、後、患。”
祝英台冷笑着接上:“隐人罪過如季友誅叔牙,廣而告之則如商鞅奉其母。〔2〕”
“無可辯解。”
一道暗藏着怒意的溫和聲音也岔了進來:“民之性,饑而求食,勞而求佚,苦而索樂,辱則求榮〔3〕。何曾道安逸而辱人?”
四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松懈下來,隻靜靜地等待着那個小孩兒帶着足夠的米糧前來交易。
尼山書院并不吝啬錢财,梁山伯不厭其煩地按照糧食的數量将銀錢公平地分給其他人——
小孩子很難鎮住場子,說不定也會有人看他小故意霸占,梁山伯很願意多花一點時間解決這個問題。
祝英回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間屋子,便随大家離去了。
不急于一時。
直到四人帶着糧食回到尼山書院,交給後廚,天色已經漸漸地黯淡了下去,難得的夕陽如火,燃燒了整片天。
然而,大家并沒有各回宿舍休息的意思。在交換了一個眼神後不約而同地往梁山伯的宿舍去了。
梁山伯與荀巨伯同住,二人都是好文之人,床上幾乎是放着一面書山,各色紙墨筆硯規規整整地放在桌子上。
那些用具不盡相同,看起來不像自己買的,應該是學院裡各位夫子素日裡給的。
夫子們習慣不同,喜歡的文房四寶也有所區别,因此這裡才顯得如此雜亂。
梁山伯後知後覺地紅了臉:“我們習慣如此看書,有些亂……”
祝英台笑道:“我和兄長看書入迷了也是如此,不知不覺便壘起了一面書山。”
祝英回點了點頭,以示妹妹不是胡說。
馬文才嫌棄地往旁邊站了站,雙手抱胸:“好了,有什麼要商量的,快些吧。”
說到這件事情,幾人紛紛收起了閑談的狀态,開始認真的商讨起來。
首先,要把這群人整到什麼程度。
祝英台眼神一轉就是一個主意:“哥你說,咱們讓他體會一把那些女子的處境,如何?”
祝英回與她心有靈犀,不由得挑眉:“你的意思是說,讓他們互相禍害?”
她說的隐晦,祝英台卻知道她懂了,笑嘻嘻道:“愛下山的,也不隻是那些愛女色的家夥嘛。”
“愛男色的也不少啊。”
“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叫什麼都行,不如讓他們互相滿足滿足。”
好男色的不一定不去禍害女子,但是好女色的一定不會想和男人勾勾纏纏。
祝英台意味深長:“這可是極風雅的事兒呢。”
旁邊的兩位已經被雷劈了似的愣住了,良久,梁山伯艱難地組織語言:“你們的意思是,是……”
他實在說不出口,最後幹脆放棄了,隻問:“那要如何實施呢?”
相較而言,馬文才雖然也愣了,但很快就回過神了,道:“我知道有些人會下山去小官館,我們把那些人打暈了裝扮裝扮塞進去就行了。”
“偷梁換柱,不算難事。”
梁山伯聽見馬文才鎮定自若地出謀劃策:“馬兄,你……”
頂着梁山伯懷疑又詫異的眼神,馬文才嗤了一聲:“正如他倆說的那樣,此事在世家圈子裡算風雅之事。”
“雖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但也是習以為常了。”
書院裡那些隻禍害女孩兒的人渣,多半就是接受不了這類事情的。
雖然馬文才也并不是特别接受得了這種事情,但被禍害的又不是他自己,他對于這群家夥沒有半點同理心。
他們不想莫名其妙地和男人攪到一起,難道那些受難的女子就是天生地該和人渣攪到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