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有開學,但書院裡也不是什麼事兒都沒有的。
尤其是剛剛過完年,不少師生仆役還沒有回來的現在,很多事兒都得親力親為。
譬如,買菜。
除去幾個學生之外,伴随着自家公子小姐回到學院的還有丫鬟小厮,原本預備的菜便不太夠用了。
索性附近農戶獵戶都不少,因為親緣淡薄留在書院的夫子便拍闆讓他們去采購食材。
也算是社會實踐了,以免教出來的學生當官兒之後不知米糧價。
不過嘛……
祝英台、祝英回、梁山伯、馬文才,擁有在這個時代挑菜講價經驗的,隻有梁山伯。
當初他可是靠着對各色農作物與觀賞植物的了解成功找到陶淵明的住處的。
他們一行人走了一截山路,路過了幾戶人家,停留在一戶外面。
院子裡挂着獸皮,有一塊小小的菜畦,裡面的青菜翠綠翠綠的,正中間挂着幾件衣裳。
梁山伯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打擾了,在下是附近書院的學子,想詢問是否還有餘糧出售。”
來開門的是個約摸十來歲的小男孩兒,他遲疑了一下,怯生生地問:“官人想要多少呢?”
梁山伯笑道:“書院中大概有二十張要吃飯的嘴,若是能聯系到其他人,還請一起勻一勻吧。”
小男孩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阿爹阿娘不在家裡,沒辦法分出去太多。”
梁山伯耐心道:“那小郎君能夠勻出來多少呢?其餘的,還請小郎君幫我們去其他人的住處,問一問吧。”
小男孩似乎放松了一些,報了一個數,又立馬看梁山伯臉色。
梁山伯溫柔依舊,隻笑:“原來如此,那我們也隻好拜托小郎君去看看其他人家裡有沒有了。”
說着,他俯身拉過男孩兒的手,往裡面放了兩枚銅闆:“這兩枚錢,都當做是傭錢吧。”
小男孩點了點頭,把門一鎖,就撒丫子往外跑。
等到他走之後,馬文才道:“他在撒謊。”
祝英回不吭聲,隻看梁山伯的反應,隻見梁山伯點頭:“确實如此,今年的收成不算差,這一家又隻有一個孩子,還有閑心打獵種菜——”
“家裡應該餘糧不少。”
祝英台突然插嘴:“但是他們不敢賣出去太多,懼怕暴露了日子過得還不錯,也懼怕我們是搜刮民财的小吏。”
所以梁山伯讓出餘地,任由那個小孩子去告訴其他人,然後拼拼湊湊湊出夠二十個人吃的糧食。
“他們給出來的價格,應該比市場價更低。”祝英台眼神飄向馬文才“也比買辦收的價格要低。”
“這倒像我們故意似的。”
馬文才毫不客氣地反擊:“我以為,這不隻是我一人的原因。”
四個人,其中三個明擺着是書院裡非富即貴的學生,尤其是神情冷淡不言不語的馬文才,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敢騙我就弄死你”的氣息。
也說不好他們這一路走過來家家閉門閉戶有沒有他的原因。
祝英回啧了一聲,神色有些懶倦:“别吵,我們估摸着還得在這兒等一炷香的時間。”
她倚靠在樹上,聲音很低,隻夠其他三人聽清:“那孩子不請我們進去坐坐,估摸着家裡是不止他一個孩子的。”
“可能,還是個生得不錯的女孩兒。”
所以就算冒着觸怒貴人的風險,也不能請他們入内一坐。
籬笆瓦舍,小小的一間屋子,無論如何也藏不住一個人,尤其是,一個别有用心的人。
其餘三人頓時一靜,眼神不約而同地看向了那間屋子。梁山伯臉上顯出了怒氣,溫潤的眼睛藏着疼惜:“那些人真是敗壞書院的名聲!”
馬文才閉上眼,将俊美的容顔扭向一側,修長的手卻不自覺地摸上了自己的黑羽金漆弓。
愛美色的人,難道會隻禍害羞辱妓館女子就算了嗎?
放得開的風情萬種享受過了,青澀可口的懵懂少女、溫婉娴慧的簪笄人妻又是另一種風味。
也許這些人還覺得被他們欺辱的女子賺了——畢竟尼山書院裡的人渣有錢有權,對于合心意的女子,可并不介意輕佻地撒下錢财。
這裡的山民靠着尼山書院的地過活、避開苛捐雜稅,他們比尋常的百姓更怕官府。
欺負這些人,在這個混亂的世道裡,算什麼闖禍呢?
祝英回合上眼,近乎是喃喃自語:“這個世道啊……”
“無一處淨土。”
馬文才卻聽見了,忽然睜眼看向她,那雙桃花目映着她的身影,幾乎是眨也不眨:“就算天下太平了,也會有此等污人耳目之事。”
他扯起一個嘲諷的笑:“你這就為之所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