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回越衆而出,她微微一笑,交上了百兩黃金:“不勞馬兄費心,隻是家中有心鍛煉我二人,交代了不要麻煩同窗,不敢有違長者訓誡。”
借口扯得很敷衍,但是也算過得去,祝英台橫了馬文才一眼,跟在姐姐後同樣交上了束脩。
祝英回又道:“隻是馬兄這般豪爽,我倒也不好小氣,倒不如學子們的束脩,我與馬兄一人一半?”
其實倒也不為其他,隻是梁山伯還有荀巨伯對馬文才的感官不算好,恐怕會徒生事端,倒不如她做了這個人情,荀巨伯看起來對她的感官不錯,應該不會拆台。
就怕梁山伯傻愣愣的來一句不吃嗟來之食,得罪在場所有人。
好在,梁山伯在同行的這麼久時間裡,已經逐漸理解并接受了祝英回的部分想法,此時倒也能理解她的前後作為是為了什麼。
前面不受恩是因為不想随随便便給出人情,後面則是為了表示馬文才這樣做很正常,算是全了他的面子。
同時也讓對馬文才有意見的人願意給一份面子,不要鬧起來。
馬文才不做聲,底下學子也沒甚意見,事情就這麼決定了。
夫子饒有興緻的看着這一幕,啧了一聲,覺得後面出來的這位女學生倒是機靈得很。
不錯,他是知道祝英台與祝英回都是女子的,可是……生逢亂世,一切規矩都不再是規矩了。
他們躲在山上,以教書育人為借口逃避現實,也想看看這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學生能做到什麼地步。
他看完了這一出好戲,才慢悠悠的站起身來:“我姓陳,名南歸,将會教授諸公四書之禮。”
底下的學生收斂了心思,正正經經地整頓衣冠,拱手行禮,衆多少年人的聲線重疊到一處,整齊又稚嫩:“陳夫子好——”
不論是誰,眉目間稚嫩的少年意氣都尚未散去,就連竹林的風吹拂也格外溫柔。就如同巨石之下的嫩筍,頑強地生長,殊不知等着他們的是什麼。
陳南歸不易察覺的微笑了一下,又歎了一口氣,生逢亂世,是他們的不幸。
他轉動眼珠,看向了其中幾人——但,也可能是一部分人的幸運。
兩人一宿舍,祝英台和祝英回作為兄弟,理所當然地被分到了同一間宿舍。
而梁山伯在她們安頓好的片刻之後,就來拜訪了,他将原先準備好的束脩交給了祝英台。
梁山伯迎着祝英台驚奇的目光不好意思的一笑:“英回兄是不想我們起沖突,我承他的情,但是若是這般心安理得的叫英回兄替我交了束脩實在沒辦法心安,少了的二兩金子我會想辦法補上的。”
梁山伯這一番話倒是叫祝英回高看他一眼,颔首回他:“你我算是朋友,既然是朋友,這二兩金也不必着急。”
梁山伯笑了一笑,便走了,過了一會兒,荀巨伯也拎着金子來了:“我家貧寒,但是十兩金子還是有的,馬文才那樣子就讓人不爽,但我承你的情。”
祝英回接過金子,又覺得哪裡怪怪的,祝英台也有同感,姊妹二人尋思了片刻,驚道:“你姓荀,莫非是當初荀令君的子侄後輩?”
荀巨伯頗有些訝異,随後爽朗一笑,平靜地承認了:“荀彧是我的叔祖——不過斯人已逝,說這許多倒像是抓着昔日榮耀不放,實在愚蠢至極。”
祝英回真情實感地贊歎:“荀令君風骨铮铮,我看你也得了他兩分好處。”
荀巨伯走後,祝英回自認這隻是一個小波折,連帶着祝英台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大事兒。
第二天按部就班的拿着書去了學堂,兩姐妹說說笑笑,對于自上饒到學院一路以來的美景造化頗為戀戀不舍。
她們并不覺得有什麼,但是很明顯,馬文才卻對這種事情很敏感。
第一日上學倒是沒人搞事情,但安分了不過數日,她們二人路過蹴鞠場的時候,祝英回突然伸手把祝英台扯到了一邊。
一個蹴鞠球帶着呼嘯的聲音砸在了祝英台原本的位置,祝英回面上寒冰漸漸凝結,那蹴鞠球若是踢中了,便是不傷恐怕也疼的不得了。
祝英回看向了蹴鞠球來的方向,就看見了馬文才抱胸站在那裡,滿臉挑釁,她突然就笑了,那笑容飽含譏諷。
馬文才示意已經變成他小弟的王述把球撿回來。
王述苦着臉正要動作,卻被祝英回涼絲絲的眼風定在原地,她松開祝英台,擡腿踩在蹴鞠球上,滿臉輕蔑:“要球?那就自己來撿啊。”
那個撿字被她咬的很重,任誰也能聽出其中的奚落。
王述進退兩難,馬文才見狀隻得放下手臂,陰着臉靠近,心裡打定了注意要給這人難看。
卻見祝英回忽然一笑,突然腳下生風,一腳踢了出去,蹴鞠球咻的一聲從馬文才身邊擦了過去,直接砸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漏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