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沉珂并未去醫館。
對外隻稱她病了,并未聲張她落水的事情,她知道以甯嘉澤的記性,除非是他燒昏了腦袋,否則肯定在水裡的時候早就将她認了出來。
至于這燒昏的可能性嗎?大概是萬分之一一般難得。
沉珂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大概已經快要結束了,等到甯嘉澤找上門的時候,還不知有什麼後果會等着她,甯嘉澤若是有心想要處置她,簡直比殺死一隻螞蟻還要簡單。
換個角度來看,甯嘉澤該是如何看待她的呢?
沉珂是在全京都都收到了甯嘉澤的死訊時從京都逃出來的,加之兩人之間本來就沒有感情基礎,甯嘉澤走之前還那樣同她吵過一架,她在他心裡本來就是個攀附權貴的人。
趁着他死去、侯府飄搖的時機逃了出來,可不是罪加一等嗎?不僅坐實了她愛慕虛榮的名号,還能治一個違反婚約的罪名……
望着窗外那亮堂堂的日光,她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日後的種種可能,最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窗外隐約傳來聲聲馬蹄踏在泥地上的聲音,沉珂眸光一頓,不會是甯嘉澤就找上門來算帳了吧,這偏遠的小山村裡,罕見有人會騎馬過來。
周池彥拉動缰繩,翻身下了馬,又擡手叩了叩大門。
王大嬸剛從田裡勞作回來,身上還扛着一把鋤頭,一眼就認出了周池彥,這不就是當初買房的人嗎?她有些疑惑,楊娘子怎麼遲遲都不見開門,莫非兩人吵架了?
正在這時,沉珂卻打開了大門,出乎意料的是,她看着十分的震驚。
周池彥把馬系在了門口的柱子上,對沉珂笑了笑:“怎麼露出這般驚訝的樣子,是我。”
周池彥除了把沉珂送到這來之後,中間幾個月再未露面,如今突然出現,沉珂覺得新奇倒是也十分正常。
他仔細端詳了她一番,她比剛來的時候圓潤了一些,原本瘦削的臉頰上也長了些肉,看着應該是适應了這鄉間的日子。
沉珂注意到隔壁王大嬸探詢的目光,說道:“先進來吧。”
屋内同周池彥當時布置的别無二緻,周池彥自然地在凳子上坐下,還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動作行雲流水地就像是在自己家裡似的。
不過這本來就是他買的宅子,沉珂也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隻覺兩人之間怪怪的,若是放在從前,周池彥來找她,她定然是十分開心的,可是……和當初早就是大相徑庭了。
沉珂想起來周池彥帶她來時給她塞的那一袋銀子,起身打開衣櫃拿了出來。
“多謝你借我銀子周轉,你此番既然來了,便拿回去吧。”
周池彥面向沉珂,露出些疑惑的神色,她一個女子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沒有用這些銀子是怎麼生活的?他給她的東西,她竟然一心想着歸還,一分都沒有用嗎?
周池彥本來上揚着的嘴角有些苦澀:“你是在同我賭氣,還在怪我是嗎?”
“賭氣?”沉珂對他笑了笑,“你别多想,你幫了我,我很感激。”
她一雙凝了水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他,周池彥從那雙清澈的眼裡,看不出任何掩飾的僞裝,可越是這樣,他的心才越發慌亂:“我不是有意要同你長姐訂親,當時……我也是身不由己,阿珂,當時的事情太過複雜,你不知道……”
沉珂從中聽出了不對勁。
她也曾經想過,為何沉家出事,周池彥卻還能平安無恙且能夠手眼通天把她送出了京都,她隻能想着大概周池彥同沉家做的那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并無瓜葛,所以尚能夠獨善其身。
可是他說她身不由己,難道是有人逼着他要他娶長姐不成?
大病一場還未痊愈的沉珂隻覺腦子想得有些費力,尤其是被周池彥這樣熾熱的眼神緊緊地盯着,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周池彥見她不為所動,立馬站起身來,拉住了沉珂的手:“你放心,京都的事情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就能處理好,到時候我帶你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然後我們一起自由自在的活着好不好?”
他眼裡全是對未來的憧憬,規劃着以後的生活,絲毫沒有察覺沉珂意欲睜開他的雙手。
沉珂:“你握疼我了……”
周池彥見到這話連忙松開對她的桎梏,忙說道:“是我不好,我太激動了。”
“總之你再等我一陣子,我……”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沉珂打斷,她把拿出來的銀子塞到了周池彥懷中:“兄長對我說這些話,我很感激,但是我不能……”
“不能什麼?你不願嫁給我嗎?”
布包着的銀子嘩啦一下就被周池彥揚到了地上,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你叫我兄長?為何被喚作池彥哥哥,還有不能什麼……你都已經不是世子妃了,還看不上我嗎?”
他一改之前的小心翼翼,步步朝着沉珂緊逼,追問道:“你是不是心裡還記挂着京都,還記挂着你的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