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了要想想,嬴政做戲做全套,真的将姚賈叫來詢問了一番。
姚賈雖然有些吃回扣,但大體上他當然是一片真心向秦國的——不是嬴政的慧眼識珠,他還在魏國看門呢!是以,他不僅引經據典的駁斥了韓非對他的構陷,還敏銳察覺了嬴政對韓非才能的擔憂。
為領導分憂是一個好員工應盡的責任!于是,他就給嬴政出注意——要麼降,要麼殺。
韓非這事,并非在朝堂上說,所以可大可小。往小了說,這隻是他與嬴政的私下閑聊,無須在意。往大了說,君王無家事,事事皆國事,他這就是污蔑朝臣,是要判刑受罰的。
姚賈認為嬴政對韓非的優待已經夠久了,韓非既然如此不識相,那就應該換一種方法對待他。比如,先将韓非下獄,讓他吃點苦頭。若能在此期間讓對方降伏,那就收為己用,那是最好,如果不行,也能名正言順的動手。
雖然嬴政就算毫無理由的将對方殺死韓國也不敢怎麼樣,但這無疑會損害嬴政自己的名聲,無法占據大義,不是明君之選。
嬴政深以為然。于是,韓非很快就被抓了起來,并被告知即将展開對他的調查。
韓非誣告姚賈,有兩種判法。
一是他主觀進行誣告,那就切實構成誣告罪,将施行“誣告反坐”。也就是說,韓非構陷姚賈“勾結諸侯,心有不臣”,那韓非也将以“勾結諸侯,心有不臣”的名義被判罪。通敵叛國,這當然是死罪了。
二是他非主觀誣告,也就是受别人傳遞給他的錯誤信息的影響而進行誣告,那韓非就必須交出一個給他傳遞錯誤信息的人。能幫他調查姚賈的,不是間諜便是收了賄賂心志不堅定的,殺了嬴政也血賺不虧。
韓非一臉驚惶的下獄了。
雖然他事前也想過失敗的可能,但他顯然沒想到嬴政能這樣幹脆這樣絕情。畢竟之前每一次相見,嬴政對他都禮遇有加,一口一個“先生大才”。
“我、我要面見秦王!我要面見王上!!”韓非對抓捕他的侍衛,看守他的獄衛大喊。
侍衛、獄衛們全都沒有反應。他們一臉平靜的将他關進大牢,簡單告知他牢裡的規矩就離開了,連受審時間都沒說。
韓非呆呆的望着被關閉的牢門,不能置信。半響,他腳一軟坐倒在了冰冷的地闆上。
——
韓非這一關就被關了半個月。
這當然是嬴政故意的。雖然不準備折磨韓非,暫時也還沒下決心殺了他,但晾一晾,吓一吓韓非嬴政覺得還是有必要的。
再說了,鹹陽是秦國的國都,事務繁忙,加之韓非一事又涉及叛國需要着重調查——嬴政想借此順便清理一批他國的探子——所以遲遲沒有進展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嬴政理直氣壯的想。
這就和他招攬梁尉一般。先禮後兵,禮貌的對待你不要,那就别怪他無禮了。
隻希望韓非能識相一點,不要讓他真下決心。畢竟,他還是十分渴求韓非的才能的。嬴政想。
說起來他給公子們上課也才上了一半呢。看着結伴前來求見的兩位公子,嬴政突然想到。
“父王父王!我們能去給韓先生探監嗎?”
無事不登三寶殿,乖乖上課的兒子突然前來求見,當然是有事相商了。
“探監?”嬴政挑眉。“怎麼?是覺得張中丞教的不好?”
韓非下獄,他的課當然隻能暫停了。鑒于一時半會兒連嬴政自己也無法确定韓非未來的生死,他大手一揮就讓韓非的師弟張蒼代課了。
隻是,張蒼畢竟不是韓非,兩人的出生就注定了他們看待事物的方向有所區别,不同的興趣愛好更是讓他們走向了不同的發展方向。韓非的想法,張蒼有些能理解,有些不能理解,這就有點難教了。
其實最好的代課先生應該是生活閱曆豐富,見多識廣的李斯,但他身為廷尉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完全沒時間,自然是沒辦法來代課的。所以,積攢了一肚子疑問的兩位公子,隻能冒昧前來請見了。
“你們倒是大膽。”嬴政輕哼。
這段時間,與韓非交好的大臣們算是人人自危。他們又怕自己被查出來有事,又怕自己沒事也被韓非供出來,根本沒人敢跟他提探監的事。所以,探監這個請求這還是第一次。
“罷了,你們既有好學之心,那便去罷。”一直緊繃着也不好,是該給韓非松弛一下了。嬴政十分爽快的放行了。
“不過,這個主意是誰提出來的?”這他還是要問一下的。
“是我。”怕嬴政怪罪,公子扶蘇趕緊認領。“都是我的主意。”
嬴政微眯了眼睨他,片刻,又轉向公子斐。“斐兒有什麼要說的嗎?”
公子斐沉默。
這事說來簡單,就是公子扶蘇在苦惱問題得不到解答,他便随口提起去探監。本來他覺得這沒什麼好隐瞞的,嬴政都同意他們去探監了。但是公子扶蘇剛這麼積極認領他現在再否認好像又不太好。
于是,斟酌再三他選擇充滿無辜的回視嬴政,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用目光表示“反正他沒說不是他”。
嬴政:“……”
“罷了,就當是這樣吧。”揮手讓他們退下,嬴政無奈。
有時候他也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兒子女兒面前十分放松,不說親切和善至少也平息近人,為什麼大兒子大女兒都特别怕他。元嫚好歹有呂王後的原因,扶蘇呢?就因為教了他沒幾天的呂不韋?嬴政想不通。
還是陰嫚和斐兒好,親近他,不怎麼怕他。
……雖然有時候太不怕他也不太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