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語說了兩句的蕭忌突然夾緊馬腹,馬兒以迅雷之勢朝着王府奔馳将卓倫遠遠地甩在身後。
卓倫勒緊缰繩:“喂!主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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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旻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身上已經積落了不少雪花。
膝蓋下面更是沒了知覺。
好疼。
鑽心的疼。
王總管在趙旻身邊急的團團轉:“世子爺,您這是何必,您好歹也是未來要做小侯爺的人,跪在這裡成何體統?”
他晌午本來就随口一說,誰知道這小世子真就在這裡跪着不走了。
昨日來的還個下人傷了殘了也不怕沒交代,可現如今跪着的可貨真價實的世子爺,要真是在這裡跪死了,定要給王爺惹點麻煩。
正在兩方僵持不下的時候,暮色中疾馳來一道身影。
蕭忌騎着馬兒漸漸出現在王府門前。
趙旻聽到動靜,心裡跟着舒了口氣。
太好了,等到蕭忌了。
王總管牽着蕭忌的馬兒,急促道:“王爺您快來勸勸世子吧,他他他…他在這裡兒跪了一整日,非要等您回來不可!”
蕭忌翻身下馬,看着都快變成一個小雪人的青年,随之帶着清冷寒氣的玄袍落地,大掌倏地捏着他的下颌。
那是打量一件商品的眼神。
趙旻臉上一熱,臉不聽使喚的擡了起來,他不得不看着面前的蕭忌,軟着聲擠出來一個不算難看的笑,“王爺您…您回來了。”
蕭忌眯了眯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竟還沒暈死。
倒是倔的厲害。
有點意思。
蕭忌看着青年染上白霜的長睫,指腹用力捏他的小臉左右轉動了一下,問他,“仰慕本王?”
蕭忌說話的語氣中帶着譏諷,趙旻知道蕭忌不信他說的什麼仰慕之情。
但是他如今還能說什麼。
“我真的喜歡王爺,”趙旻整個身子冷透了,每吐出一個字就好像小刀在劃着咽喉,兩人呼吸間的白霧在視線間飄起,虛虛實實叫人看不真切對方的表情。
趙旻幾乎賭上了自己所有的尊嚴,小聲懇求道:“我想認識王爺。”
趙旻夢裡有這個男人。
——蕭忌。
西北戰神,大宗戰無不勝的碩王,宣隆九年發起戰亂,血洗京師暴虐無常的反派。
雖然關于話本蕭忌的具體劇情都有些模糊,但他的結局趙旻了然于胸。
趙旻記得,京師傳聞蕭忌喜歡微有些女相的男子,更是傳聞西北碩王府養着數百男寵。
可是夢中的故事卻告訴他,蕭忌雖有龍陽之好,但養男寵的事情都是些他謀反之後的劇情,且有待考證。
眼下,蕭忌身邊根本一個人都沒有。
素了二十六年的男人。
或許…或許他可以試試,看蕭忌會不會喜歡他這張臉,隻要能讓他進王府有個說話的機會。
蕭忌:“可知本王西北舊王府還養着數百小倌?”
趙旻擡手,輕輕抓着蕭忌的衣角,讨好似的輕輕扯了一下:“我,我不在乎這些。”
蕭忌眯了眯眼,看着面前這張算的上漂亮的臉蛋,松開他的下颌指腹輕輕劃在他微涼的的臉頰上:“進了我這攝政王府,不掉兩斤肉可出不來——”
蕭忌拍了拍他的臉肉:“你,受得住本王嗎?”
趙旻恨不得将牙咬碎,幾乎嗚咽的吐出來那幾個字:“請王爺疼愛……”
“好。”
蕭忌擡唇一笑倏地站起身來,邁進王府:“跟上。”
趙旻輕輕合了合眼,看着面前漸行漸遠的背影,消瘦的手指撐着地上的積雪裡,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雲泉早就哭成了淚人,他不明白世子為何對攝政王說出那些話,隻能眼巴巴的看着世子被欺負:“世子,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您這是何必呢?”
趙旻下半身幾乎沒了知覺,靠着疼痛感邁着宛如負重千斤的雙腿。
他搖了搖頭,回憶起夢境中自己肚大如鼓下身血流不止的模樣。
他不要那樣死去。
趙旻堅定不移道:“雲泉,扶我進、進王府。”
等趙旻步履維艱的走進來,蕭忌早就沒了人影,王總管跟着趙旻好不容易看人邁進了王府的門,心疼的不得了,王爺方才隻是交代他不準扶人進門,可沒說不準扶着人去府裡,他連忙喚小厮上前扶着:“還不快扶着世子爺進來!慢點!動作都慢點!”
小厮們一擁而上,将雲泉推開扶着趙旻進門。
趙旻站着身子,低聲吩咐雲泉:“雲泉你回去,回去告訴父親王爺今晚留我談話。”
雲泉抹了一把眼淚,“世子……世子雲泉……記下了嗚嗚嗚。”
說罷,雲泉含淚看着自己家世子被王府的小厮扶了進去,他一咬牙轉身出了門。
世子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他不能給世子添麻煩!
趙旻的力氣也就支撐着他進了王府的門,松下神經後便眼前一黑,立刻沒了意識。
再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膝蓋上熱乎乎的不知敷了什麼藥膏。
趙旻眯了眯眼,視線逐漸聚焦起來。
周遭很是昏暗,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湯藥味兒。
他扶着身邊的小幾起來,發現自己好像躺在美人榻,面前是一間精緻典雅的房間見周遭精緻的玉器漆器,奢華程度可見一斑。
這大概是,蕭忌的卧房?
趙旻坐了起來,膝蓋好像沒有方才那麼疼了,也能活動了。
他小心的動了動腿,剛想站起身來,就看到了内殿的珠簾後、書案前一身玄色寝衣的蕭忌正慵懶的靠着軟墊,手中拿着一本古籍看,大概是聽見了自己的動靜,掀了掀眼皮沉聲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