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可能在周祈遠的幼年裡并沒有這麼幼稚的事蒼淩還是清了清嗓子,“我夢到被扔到一塊島上,我順着海遊來遊去,突然看到一個小空船,我努力爬上去終于以為得救了,但海面掀起大浪把船沖了,我就掉海裡了。”
“拼命掙紮的時候發現還能呼吸,一睜眼發現其實在雪地裡,我開始慶幸沒有死在那片海,可我穿的很少在雪裡也絕望,然後我拿個樹枝一直往前走,走到意識模糊最後雪崩了我沒跑掉,又睜眼發現其實沒有雪崩我居然在一片沙漠裡,但這次我卻高興不起來了,我想為什麼沒有死在那片海那片雪裡還要承受沙漠的炎熱。”
蒼淩不自覺握緊了手,“這次我幹脆沒折騰幹脆躺下了,果然還有再睜眼的時候。”
但這次有些不同,他沒有置身火海睜眼是在溫暖的被窩裡,也不在是空無一人。
周祈遠壓低了聲,語氣尾巴輕得像雪落地,蒼淩幾乎沒聽見說得什麼當他低下頭去詢問時突然被按住了後頸,周祈遠帶着灼熱的呼吸貼在他頸窩裡。
蒼淩怔住,一下忘了問他說了什麼,周祈遠上半身就挂在他身上讓人很難直着脖子,他隻好稍稍弓背。
房間裡寂靜了須臾,慢慢的那細微的抽泣聲再也不能被燒炭聲遮掩,蒼淩終于确定了脖子上的黏膩是什麼,他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喉嚨也是幹澀的,像生了荊棘叢将話削成碎片再埋沒。
蒼淩輕手将被子抓了順勢蓋上周祈遠後背,懷裡的人直接壓了過來,他沒有推開等那抽泣聲見小道:“等我死了你再哭,先别号喪……”
大概是這句話哪裡又刺到周祈遠了,蒼淩感覺人摟他的力度更重,脖子處還被咬了下。
蒼淩手按在周祈遠背上輕輕拍着,“睡吧。”
他不禁想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周祈遠會不會是哭的最兇的那個,是吧或許又不是,蒼淩好像更希望他半生的努力沒有白費,希望能結束十幾年的黨争還有一些私心願望周祈遠的未來不再重蹈童年覆轍。
漫漫長夜過去,蒼淩脖頸處是薄汗,臂彎裡的人還在熟睡中,外邊天寒地凍悄然有人在敲門,周祈遠翻了個身蒼淩趁空地下床,來人是劉茨,見開門的蒼淩差點痛哭涕零。
“到外邊說。”蒼淩将門關緊。
劉茨:“上天保佑侯爺您終于醒了!陛下終于可以放心睡一覺了。”
蒼淩跟着劉茨往昭帝房間走,門口站崗的張海天側身開門,蒼淩一人進了屋,他跪在一邊道:“讓陛下等這麼久臣有罪。”
榻上的人一聽說話的人是蒼淩立即起了身,伸長腦袋幾番确認是不是他,半晌後才道:“你過來。”
蒼淩往前挪位,距離近将昭帝疲憊的臉攬進眼底,“陛下有何吩咐?”
昭帝捏被沿的手在輕顫他将手埋進被窩裡,沉聲道:“聽張海天說赤州已經有進一步動作,恐怕今晚就要交戰,你遲遲不醒朕安不了心。”
蒼淩:“陛下無需擔憂,即便臣不在這戰依舊有人領打。”
“呵……”昭帝譏諷一聲道,“你說的人是周祈遠吧?”
直呼其名足以見得對周祈遠的态度。
蒼淩:“殿下隻是之一,前鋒有劉将軍屈統領,後方還有餘大人和鄭大人。”
昭帝:“朕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朕幾個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長子帶着弟弟要篡位弑父,太子勾結閹人弑君囚禁朕,現朕身邊就一個兒子他卻有翻臉的意思,說到底他對朕還不如你對朕有感恩之情……最貼心朕的謙兒瑤瑤遠在京中也會忘了朕這個父親,這便是無情帝王家。”
言語間藏不住的唏噓,蒼淩沉默着。
“朕知道你在京中還有人脈,朕希望他們能多提攜端王,陳倉的糧還需要在年前運到關西,太子若是十全十掌握了糧權,屆時蠻狄犯境定遠就會腹背受敵。”
蒼淩:“無需臣去聯絡,京中有胡齊兩位大人還有王家趙家這些都會支持端王。”
“如此甚好,朕也想早日回京。”昭帝肩膀塌了下去,“如若還能回京朕就讓你的父親牌位移到太廟,為你母親封诰命,你便會是大周最大的權臣。”
蒼淩眨了眨眼皮,“臣不求這些。”
昭帝側目:“那你求什麼?”
蒼淩:“臣隻是覺得人死不能複生,再多的榮譽也隻是白紙一封,如果大周不再分崩離析世代海晏河清臣便心滿意足了。”
床尾小幾上放着棕銅小香爐,裡邊燒着佛香,昭帝望着浮動的煙虛尾喃喃道:“這些榮譽也許對你無用但對你的子孫卻是恩典,至于你所求便也是朕所願,虛無缥缈的理想朕恐怕給不了你。”
說到此處昭帝顯然已經力所能及将所有能想到的好東西都許諾要給蒼淩,為的是安他的心為己所用,蒼淩不為所動,他所求的一開始便都有,隻是走到如今卻已經盡數失去。
蒼淩:“多謝陛下挂念,隻是臣不會有子孫便也不必考慮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