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臉,慢慢地試圖脫離工藤優作的懷抱——也不知道自己被抱了多久,他爸也不嫌累。
“你醒了啊,新一。冷嗎?”他聽見工藤優作的聲音。
男孩搖搖頭,又忽然意識到他還在青年懷裡,于是僵住不動了:“不冷,謝謝優作哥。”
工藤優作正和村中努警部解釋他們出現在設樂老宅的原因,感覺到新一醒了,示意村中努稍等:“抱歉——新一?醒了嗎?”
“嗯?”工藤新一有點疑惑地擡頭看他——工藤優作剛剛不是已經知道他醒了嗎?
等等……剛剛他聽見的那個、問他冷不冷的聲音,似乎比現在的工藤優作要更低沉一些,比起“優作哥”,更像是上輩子的他老爸。
所以是幻聽嗎?工藤新一斂下眸子,嘴角下垂,澄澈的眼眸中劃過一絲無奈。這幻聽也太過真實了。
他複又仰起頭,從牙縫裡擠出幾個音節:“可以……放我下來嘛。”看來這幾個小時他最好看着别人的嘴說話。
工藤優作也有點疑惑,但沒有糾結。于是走到三樓向上的台階前,蹲下來,妥帖地讓男孩從自己身上下來。
“我和村中警部說說話,新一等等我?”工藤優作道,臉上有種促狹般的笑意,“啊呀,胳膊都酸了啊。”
工藤新一點點頭,臉頰又漲起了害羞的紅暈:“謝謝……優作哥。”然後噔噔噔跑到三樓和四樓的樓梯中間,找了個适中位置的樓梯階梯坐下來,捧着臉,狀似乖巧地等待着。
“——工藤新一。”
一個陰冷低沉的聲音忽然在工藤新一耳邊響起。
男孩下意識往身體後方看去,動作迅速,全身肌肉緊繃,像是随時準備和什麼人打一架。
但他的身後空蕩蕩的,隻有樓梯拐角裝飾用的花瓶在昏暗的樓梯間泛着蒼白的、瓷器的光。
以他的絕對音感,剛剛那個陰鸷的男性聲音一定是琴酒的沒錯,而且語氣聽上去頗為熟悉,大概是上輩子确實聽琴酒這樣惡狠狠地念過自己的名字——實在是陰魂不散。
工藤新一撇撇嘴,身體逐漸放松,一隻手先是揉了揉似乎有些發癢的耳朵,然後拄着下巴搭在膝蓋上,另一隻手則撥弄着衣服上的紋繡。閑下來沒有别的事了,他自然而然地考慮起了宮野家的事。
讓宮野一家不再與組織有聯系,如果不使用強//制手段,那就需要雙向斷聯。一是讓宮野家自願放棄進入組織,二是讓組織放棄宮野夫婦。相比之下,後者顯然更麻煩一點。
“你以為那個叛徒還能救你嗎?你早就該死了!”琴酒的聲音伴随着手槍上膛的響聲再次響起,“晚了兩年,不過,也不遲。”
已經經曆了兩次幻聽,工藤新一沒那麼容易應激了。他隻是迅速仰起頭,眼前閃過上輩子的火光,臉上的表情莊嚴肅穆,半晌,才眨眨眼,慢慢回過神,目光從昏暗的四樓轉向前方,心裡仍籌劃着有關組織的事,眼睛就如同出神一般望着工藤優作。
“真的是好久不見了,村中警部,”工藤優作活動了一下肩膀,緩解長時間負重的酸痛,“怎麼沒見佐藤警官和目暮警官他們?”
村中努和顔悅色道:“他們去附近的鳥矢追查那個專撞不良的肇事犯了。對了,那個小孩子……是你弟弟?”
工藤優作:“啊,新一是我偶然結識的小孩子,人相當聰明。我今天其實是和新一一家出來露營的——不過,今晚發生這麼多事,怕是不成了。”
“嗯,誰也想不到這個音樂世家,竟然會發生這種事。我聽說他們兄弟三人平時聯系就不多,明明都是學音樂的,情感應該更豐富才是,怎麼會如此不親近甚至兄弟阋牆。”村中努歎了口氣。
“次于沉默,最接近于表達出不能表達的,就是音樂。”工藤優作摸着下巴,“赫古利的話。我想,他們可能許久沒有在對方面前演奏樂曲了吧。”
工藤新一的目光一直虛虛地落在他身上,由于剛睡醒,看上去還有一種氤氲的迷糊。他時不時身體緊繃一下,眼神就會随之暫時收回來,在身後和上方掃視一周,再繼續重蹈覆轍地把眼睛放空。
此時鑒識人員正在收拾現場。一個年輕的警察注意到落單的小少年,心裡想起自己的兒子,就忍不住拿出口袋裡還沒開封的、準備給自己兒子帶去的糖果拿出幾塊,走到工藤新一面前微微彎腰:“小弟弟,無聊了嗎?警察叔叔們馬上就結束工作了,吃塊糖?”
正處在幻聽狀态的工藤新一耳邊剛好炸開一聲槍響,猝不及防被這位鑒識人員吓了一跳。他看着這張熟悉的臉,脫口而出:“茶木警官?”
茶木佐江一愣:“你認得我?”
“啊,不是,”工藤新一反應過來,站起身,“是看到了警官叔叔的警官證啦。”他迅速編了一個瞎話,看着茶木佐江胸前挂着的工牌。
茶木佐江不疑有他,擡頭看着昏暗的四樓閣樓,打量一圈。閣樓深處濃重的黑暗猶如和牆壁連成一面,三樓的光隐約冒頭,隻能映出那些牆壁上雕刻的古老的雕花,看上去既神秘又詭異。
“從這裡看上去,确實挺吓人的。”茶木佐江自認知道了工藤新一剛剛不時渾身僵硬的原因,“這種老宅子實在不适合晚上看。吃糖嗎?”
工藤新一笑笑,還是接過了那幾顆糖,但卻沒吃,摩挲兩下然後塞進了口袋裡。
“怎麼了?”工藤優作誇張地揉着肩膀走來,“走了,新一。”
“好。”工藤新一從台階上跳下來,轉身和茶木佐江擺擺手,“茶木警官再見!”
工藤優作牽着小孩子的手,也笑着道别,心裡卻想着剛剛茶木佐江的話。昏暗的古老宅子,确實神秘詭異——新一莫非是因為看見了停電的大宅子,害怕的?還是,以前也見過這樣的老宅,并且經曆過什麼?
最好不是這兩個猜測才好。工藤優作看着小男孩的發旋。與之相比,他甯可新一隻是單純的心髒不好,恰巧發作。
“新一!優作先生!”諸伏景光清亮的聲音忽然從遠處傳來,“哥哥,他們出來了!”
工藤新一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