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結果自然是不了了之。藥盒被留在診所裡,三個男孩則回到公園,踢足球打水仗,痛痛快快地玩了一整天。
順帶一提,工藤新一和降谷零的傷口被防水膠布護得嚴嚴實實的,非常遵守艾蓮娜醫生的醫囑。
諸伏景光笑而不語。
而出了一身汗又玩水的後果是,本就抵抗力弱的工藤新一第二天一早不幸中招,由熱傷風引起了上呼吸道感染——他又感冒了。
“要不我和工藤先生說一聲,今天咱們就别去了吧。”諸伏加奈給次子戴上口罩。
工藤新一打了個噴嚏,堅定地搖頭。
“隻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啦,加奈阿姨,沒事的沒事的——啊啾!”
昨天果然不應該穿着濕衣服、在空調房裡研究那麼久郵箱地址啊。
諸伏景光被諸伏高明牽着手站在一邊,懊惱地說:“……我不拉着新一打水仗就好了。”
“我的體質就是很容易得感冒的類型,咳,一兩天就好了,跟水仗沒什麼關系的——而且我超想去野營哎加奈阿姨!”工藤新一的嗓音有一點喑啞,但不妨礙他爐火純青的撒嬌賣萌。
諸伏加奈又給他拿了件牛仔外套——就是銀行搶案那天的那件灰色外套——“你呀——就這麼喜歡工藤先生嗎?”
工藤新一隔着口罩摸摸鼻子:“加奈阿姨!”
一家五口提前在酒店門口等着工藤優作。工藤新一無聊地抱着自己的小背包,嘴裡哼着一串不成調的音階。
約定時間前十分鐘,一輛面包車緩緩停在他們面前。工藤優作戴了一副墨鏡,穿着清爽的運動裝,下車和他們打招呼。
三個大人寒喧幾句,一行六人就上了車,由剛拿到駕照的工藤優作開車,駛向鳥矢方向的東京城郊。
工藤新一坐在後座的角落裡,諸伏高明在他旁邊。他斜倚着靠背,面朝車内,悄悄拿出那部二十二年後的智能手機瞄了一眼——他可不能讓他老爸發現這個,否則簡直就是把穿越這件事攤開了擺他眼前。
小少年微斂着眸,似乎在思考什麼。
“新一君感冒了啊,”工藤優作和副駕駛的諸伏英拓說着話,借着後視鏡的反射看了他一眼,“是有些沒活力呢。”
“昨天和景光出去玩水了,這孩子免疫力不太好,”諸伏英拓想起工藤新一腹部的槍傷,“結果早上起來時就有點感冒了。”
諸伏景光悄悄看着駕駛座上的工藤優作。這是他第一次見這位名氣不顯的小說家,但他曾看見過新一在書店裡讀他的推理小說。
諸伏景光坐在面包車的第二排,疑惑地回頭看着有些怏怏的工藤新一。
是因為生病了不開心嗎?新一之前明明很喜歡這位小說家的書,還說過“他将來一定會成為享譽世界的推理小說家”這種超高評價的話呢。
而且他們都姓“工藤”,雖說這個姓氏并不罕見……可是新一好像和工藤先生長得有些像诶。
“——景光?景光?”
“啊?”諸伏景光回過神,看見工藤新一身體前傾,正拍着他的肩膀。
“你在想什麼啊,眼神都直了———剛剛優作先生問我們今晚要不要露宿,景光想住一晚帳蓬試試嗎?”工藤新一輕咳兩聲。
“露宿?”諸伏景光的眼睛亮起來,貓咪般的眼尾似乎更上揚了些,“真的嗎!”
小孩子的快樂純粹而有感染力,車裡五位年長者——包括假小孩——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但諸伏景光下一秒又面露難色:“可是,新一感冒了。”
工藤新一挑眉:“想去就行。那,既然大家都想去露營,就麻煩優作先生了!”
“好好好。”工藤優作失笑,為這孩子的不見外而高興。
諸伏景光又氣又高興,瞪着貓眼看他:“新一!”
“我真沒事,咳,就是一個熱傷風,而且我已經吃過藥了——高明哥可以作證!”
諸伏高明無奈地笑。
“新一!”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但我真的有好好吃藥。”他拿出有兩個格子的便攜式的藥盒,指了指其中一個格子裡的四粒藍白色膠囊,“已經少了兩粒了哦。”
見諸伏景光還是想高興卻高興不起來的樣子,工藤新一又道:“既然要露營,景光不是應該和零君知會一聲嗎?明天你也不去公園了之類的。”
到底還是小孩子,諸伏景光成功地被轉移了注意力。工藤新一把他那部翻蓋的當代電話遞過去,讓他給降谷家去電話。
他微不可地歎了口氣——景光可比步美、元太他們難哄多了。
諸伏家其餘三人似乎對類似情景司空見慣,見工藤新一把景光說通,就都默認了接下來的行程。
這倒是不多見。工藤優作心想。
從剛剛諸伏一家的互動來看,雖然工藤新一對他的養父母及養兄仍保有距離感,但他卻并沒有通常養子的通病——自卑感。
這孩子相當自信、内心充實,無論什麼決定都堅決、果斷,甚至在收養家庭中仍握有自身主動權——抛開諸伏家良好和諧的氛圍不談,這一點真的引人深思。
九歲的孩子,真的有可能在被收養不到一個月時就能做到如此嗎?
匡論這個背景成謎的“失憶”孤兒,在短短三個月之内經曆了綁架、謀殺、銀行搶案,竟然絲毫陰霾也看不出,甚至在警方和證人口中,那男孩幾乎一直是一種近乎可怕的遊刃有餘。
老練、成熟、英勇,這些詞放在某些中年人身上都略顯誇張,可用來形容工藤新一,竟然毫不違和。
工藤優作對福爾摩斯并不十分癡迷,但他也認同那句著名的語錄。
“去除掉一切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結論即使再不可思議,也一定會是真相。”
工藤新一的真相,又會是一個怎樣離奇的結論?
車裡一時無話,隻聽諸伏景光耳邊的手機鈴聲。響了大概半分鐘,電話才被接通。
接起電話的正是降谷零——他今天好像還沒有出去玩:“您好,降谷宅。”
“Zero,是我!”
“Hiro!”降各零的聲者蓦地有活力起來。
諸伏景光高興地和好友聊天,絲毫沒有注意到家長們變了的眼神。
Furuya——降谷?還是古谷?
諸伏夫婦對視一眼,很顯然都聯想到了前段時間工藤新一的訖語。諸伏高明也皺着長眉——現在的他還沒練成喜怒不形于色的絕技。
待諸伏景光講完電話,諸伏高明問:“景光,你的朋友‘zero’,他叫什麼名字啊?”
“降谷零,這是很稀有的姓氏呢!”諸伏景光倒是沒往别處想。那天兵荒馬亂的,他根本沒聽清新一在念着誰的名字。
工藤新一有點兒奇怪:“怎麼了嗎,高明哥?”
諸伏高明:“隻是我也覺得這個姓氏很罕見而已。”
“哦,”工藤新一當局者迷,或者說連自己都不清楚那天把“降谷先生”幾個字念叨出去了,“确實很罕見,據說全日本隻有三十個人姓‘降谷’呢。”
其實降谷先生本人更罕見一點,就是不知道他以後還會不會如上輩子一樣入職公安了。
諸伏高明自認隐蔽地觀察着工藤新一的神情,發現并無應激的征兆才把懸着的心放了放。
工藤優作把這一切收入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