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尺寸都是一樣的,又大又深,四面皆按了銅把手。
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放置尋常物件的。
片刻後秦川放棄了,他承認,韓凜心思自己猜不出來。
雖說生辰之約重于平日,這個道理他明白。
但也不至于重到,要給這麼多禮物吧?
這簡直……簡直……就是嫁妝啊!
此二字一出,真燒得秦川臉比楓葉還要紅。
滿腔熱血,沸騰着湧向全身各處。
就連擡手開箱蓋的動作,都似在冒着煙。
“咦?這些是?”好在等看清箱内之物後,秦川冷靜了下來。
原來箱裡裝的并非什麼金銀細軟,而是兩隻白嫩嫩、水靈靈的山雞,跟四條殺好洗淨堆在冰塊上的黑魚。
往後幾口箱子,亦被秦川依次打開。
映入眼簾的,分别是瓜子炒貨、時令鮮果,還有滿滿兩壇竹葉青和酸梅湯。
至于最後一隻箱子嘛,裡頭則堆着說不清的紅薯。
個頭不一、形狀迥異,齊齊整整碼在箱裡,像一幫等待檢閱的散兵。
比想象中還要興奮的歡呼,把整個山坡都震得抖了三抖。
根本分不出眼去看身旁韓凜,隻一邊倒吸氣一邊盤算。
“太棒啦,太棒啦!如此一來,咱們就能自己烤雞烤魚,挖洞焖紅薯啦!”
“怎麼樣?這個驚喜,滿意嗎?”韓凜嗓音依舊優雅悅耳。
笑意藏在裡頭,聽不大分明。
“滿意滿意!太滿意了!”秦川地回答,好似戲台上鑼鼓點兒。
說着,就轉頭去看韓凜。
卻見一柄長刀收于鞘中,橫亘在二人面前。
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對方問的根本不是這堆口腹之物。
該怎樣去形容,那一瞬間的眼神呢?
韓凜想不出來。
隻能嘗試着描述——像兩顆星星砸進海裡,或是兩團火球沖向天際。
總之那雙眼睛,就此長在了韓凜心上,再也沒能忘記。
狂熱交纏着癡迷,在秦川眼前聚集起一片,燃着星火的霧氣。
隔着這份朦胧,他看清了那紅褐色光潔刀鞘。
上頭刻的蟠虺紋寓意祥瑞,細緻考究又不失恢弘大氣。
“喏,拿手裡試試!”随着韓凜猛一轉腕,藏于背後的玄機,才正式揭開廬山真面。
隻見那長度足有一尺二的刀柄上,均勻刻着四個大字——旗開得勝。
筆力遒勁疏狂,自成一派超然氣度。
秦川認得,這是韓凜字迹。
“哦……好,好啊……”應答恍若呓語輕飄飄流出,與手上力道極不相稱。
看着自家傻小子接過刀,韓凜笑着介紹起來。
“此刀名為隙月,參照傳說中九黎之祖所造。改短為長、兼顧刀槍,既适合步兵作戰,又便宜馬上打鬥。”
伴着愛人悅耳講述,秦川拔刀出鞘細細觀賞。
果見其兩側開有血槽,刀身遍布浪形花紋。
除長短外,與記載中的“九黎之祖”可謂别無二緻。
“刀鞘部分,我特意交代他們使用花梨木。一來為耐幹耐燥,二來取意辟邪消災。”韓凜繼續說。
“又知你素來不喜奢華,便以銅雕雲雷紋為飾,替代鎏金珠寶。”
講到這兒他略做停頓,抿了抿嘴小聲問:“小川,你可喜歡?”
“喜、喜歡……”秦川連牙齒都哆嗦了。
眼睛仍留戀在寶刀之上,半分未曾移開。
話至出口才覺不對,隻得喃喃改正:“不,不是喜歡……是愛、愛死了……”
不成想,話音落地,兩刀相擊。
韓凜自身後袖出另一把,與隙月近乎一模一樣的刀。
柄上拿正楷方方正正刻着“長命百歲”四個字。
很明顯,是他做給自己的。
“它叫斜明,與隙月一爐鍛造,同年同月同日生。”
轉了轉深黑檀木刀鞘,韓凜語氣上揚。
言辭間鋒芒畢露:“秦将軍,可願在此一試新刀?”
嗯,他又叫“秦将軍”了。
如此明晃晃的挑釁,算哪門子邀請?
分明是故意為之,隻等對面自投羅網。
“呵呵,好啊!”張狂不可一世,韓凜自問真是許久沒有聽到過了。
秦川嘴角銜着枚歪笑,招搖恣肆中又帶着些氣定神閑,仿佛早已拿下此局一般。
或許是怕心内悸動被人看穿,又或許隻是單純想給自己找找場子。
眼皮一搭一擡間,卻聽韓凜樂呵呵叮囑:“先說好——比武之時,不論君臣。”
“明白,也不分官人跟夫君!”豈料今日之秦川,已非當年毛頭小子。
應對起這種揶揄,那叫一個輕而易舉、手到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