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适才所言,不知蕭先生意下如何?”
他聽見自己聲音,從靈魂深處吐出,灼熱了五髒六腑。
沒有任何遲疑,蕭路起身拱手而拜。
“草民願為天下百姓,走這一趟!”
接着便牢牢站定,目光炯炯回望對方。
以傲然挺拔之身姿,顯示出剛毅決心——
此事到此,無須再議。
歎息幽長,似沉入水底的錨。
韓凜緩慢而鄭重地點點頭,終于将那份推來扯去的奏疏,再度揣回身上。
他站起來,穩穩托住蕭路執在虛空中的手。
深深一歎道:“朕替中州萬千百姓,謝過老師、謝過蕭先生……”
“那接下來,就該考慮怎麼不驚動南夏,還能順利進入雲溪了!”
一下始料未及的拍案之聲,瞬間響徹全屋。
将才剛積攢起的肅殺悲壯,頃刻間掃了個幹幹淨淨。
原來,是久不作聲的秦川。
卻看他目光灼灼、面色堅決。
一字一句,皆似拿火淬過般燙。
“照目前情形來看,官路是走不通了,要走就得走商路!”
“師父自入世以來,久在府邸、深居簡出。别說南夏無人認得,就連中州官場中,識得師父的也寥寥無幾。”
秦川越說越起勁兒。
不僅腦袋轉得飛快,還拿眼上下打量着蕭路。
像是要從對方身上,看出金子來似的。
“既如此,何不讓使團跟師父喬裝改扮,挑個商人們動身的好日子,一齊結伴南下。”
“伺機混入舊有商隊之中,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嗎?”
在座三人,都被其一番長篇大論逗樂了。
氣氛眼看着,就要回到其樂融融中去。
韓凜從旁察言觀色,發現這傻小子好像還有話沒說完。
便順手,又點了把火。
“确實是個好主意!還有其他計劃嗎?”
秦川一看,這記助攻送得正是時候,立馬借坡下驢。
茶都顧不上喝,繼續開口道:“當然!這樣做,無法保證絕對安全!”
“要想最大限度,麻痹南夏衆人。最好兵分兩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呵呵呵,如今你可算大有進益了。”
聽完整盤計劃的蕭路,也跟着笑起來。
眼中滿溢着贊許與驕傲。
“這個辦法,的确可行……”
正在腦海中推演整套方案的秦淮,一邊思索一邊道。
“隻是如此一來,使團規模必要精簡。且為防節外生枝,朝中有官職的人,自然是不能用了。”
“也就是說,此行隻得蕭先生一位正使,餘者皆為随行護衛人員,方能護其周全。”
“好!就按老師說得辦!”這邊想法剛一提出,韓凜立即就拍了闆。
“此次出訪使團,隻設一位正使。至于護衛人員,就由老師從軍中擇選精幹之輩,務必保證蕭先生沿途安全。”
秦淮随即拱手領命。
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聽見蕭路聲音從身邊傳來。
一開口,用得就是“大将軍”之稱。
陌生中透露出壯烈與哀傷。
“所選之軍中精銳,煩請大将軍,妥善安頓好他們家人……”
“這等事,不勞老師和先生費心,朝中自有專人負責。”
在秦淮與蕭路出神的刹那,韓凜先一步下了保證。
“此番同去者,軍中官階連加三級,贈與百金。”
“為保穩妥,家中父母老病者不選、弱子年幼者不選;其身為家中獨子者不選、未成家立室者不選。其餘的,老師自行定奪便是。”
年輕帝王音調清朗,似一曲漸入尾聲的古琴。
袅袅餘韻盤旋于屋梁之上,帶起面前幾人一陣歎服感銘。
蕭路首先反應過來,對着韓凜重又拜道:“草民,多謝陛下……”
一字一頓,猶如铿锵擊節。
“蕭先生快休多禮!”似是沒想到對方會如此正式。
韓凜起身後,姿勢都來不及調。
半踉跄着伸出手,搭在對方肘部位置,硬生生将人攔了下來。
“至于朝中,那些流言蜚語——”
他一邊扶着蕭路,一邊看向秦淮站立之地。
“朕自會一力威懾彈壓!但等蕭先生平安歸來,以赫赫不世之功,還老師清白剛正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