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從這裡望過去。
看着對方長身玉立、眉眼含笑。
舉手投足間,盡顯莊重典雅的皇家風範。
當真是說不出的富貴天然、華美風流。
幾人在秦淮指引下,又往裡行了段路。
直走到一處僻靜的寬大内院,方才放緩了腳步。
這裡是爹爹的書房!
秦川胸中頗為驚動,喉結上下滾動着。
似有吞不下更吐不出的心事。
“韓凜今日所說之事,難道爹爹和師父早有預料?”
一股從未有過的異樣感襲上心頭,堵得秦川提不上氣。
在場三人,都是自己生命裡隻管重要的存在。
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他們如此慎重待之、諱莫如深?
“陛下請。”秦淮氣定神閑的語氣,随着門扉輕啟之聲徐徐飄過。
仿若陣風徑直将門吹開,使人眼前豁然一亮。
不同于别處書齋的小巧溫馨,秦府這兒的書房,真是又寬敞又亮堂。
從門到窗,皆高高大大。
且因并無繁複紋樣點綴,使得即便門窗緊閉,亦有陽光長驅直入。
端得副“君子坦蕩蕩”的忠義之姿。
最先映入韓凜眼簾的,便是窗下書桌那不拘一格的擺法。
隻見那裡,兩張大案前後并列。
中間空隙,僅容得下一人轉身行走。
想來定是為了翻閱書冊、标識方便,特意布置成這般模樣。
不求美觀精緻,但求便宜務實。
如此不拘小節,反倒彰顯出書房主人,與衆不同、匠心獨運。
順着書案再往旁邊看去,另扇窗下是一把古琴并一張畫台。
亦是不松不緊挨在一起。
卻不似堆放着地志典籍、輿圖卷軸的書桌那般令人肅穆。
而是平添了道,忙裡偷閑、含情脈脈。
恍惚中,韓凜似看到那位蕭先生,背窗而坐、輕撫琴弦。
柔婉調子似煙似霧,飄散向四面八方。
自己老師呢,則坐在一旁小幾上。
一面斟茶一面望着對方,眼波流轉間皆是無聲的萬語千言。
順着窗戶一溜看過去,韓凜才注意到,書房牆上挂着幾副水墨畫。
無一例外,俱是湖光山色、茂林修竹。
下筆用色雖極淺極淡,風骨神韻卻力透紙背、入木三分。
此等超然物外的清醒與克制,不消多問便可知,定是那位蕭先生手筆。
隻不過如此堂而皇之,将身邊人畫作張挂在書房。
簡直比自己,日日配着楓葉荷包還要招搖。
怪不得那傻小子剛才,一直拉着自己不肯松手。
原來不是賭氣,而是為了在這兩人面前。
秀上回恩愛,拿回點兒面子啊!
想到這兒,韓凜再憋不住笑。
匆匆底下腦袋、撇過頭,用餘光一邊掃視秦川,一邊偷着樂個沒完。
秦川呢,自然是将這隐秘信号,接收了個十成十。
沖着對方彎彎嘴角還不算,甚至挑動起眉毛,一派得色躍然面上。
“咳咳咳……陛、陛下請坐……”
饒是秦淮再見多識廣,也經不住這倆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
隻好硬着頭皮,截斷兩人剛剛建立的私密通路。
将看眼着跑偏的氛圍,往正途上撥一撥。
韓凜收斂起神色,坦然自若。
走至書房中央大桌前,略一撩動衣衫優雅落座。
含笑道:“老師、蕭先生,諸位還請坐下說話吧。”
禮節周全地謝過聖恩,三人方依次淺淺落座。
秦淮自是在韓凜右手邊,左側便是秦川。
至于蕭路,則斜對着年輕的中州帝。
香茗,已經擺上來了。
大自然的草木之氣,果然比任何香料都能安撫人心。
韓凜率先端起茶杯,深深飲過幾口才慢悠悠擱下。
随後,又從袖中掏出封淺黃色奏疏。
按在桌上,向着秦淮方向推了推。
座下兩人隻一眼便認出,這正是個多月前秦淮上的那道。
其中,建議由蕭路做正使,代表中州出訪雲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