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水提早就備上了。
蒸騰的霧氣,隔着屏風仍能讓人感到它得熱。
孫著把替換衣衫,放在一旁矮桌上,低聲道:“老奴伺候将軍更衣。”
“孫總管,不用這麼麻煩,我自己來就行。”秦川轉進屏風後頭,連連拒絕着。
一來,他習慣了事事親力親為,被人看着反而不自在。
二來,即便自己與韓凜關系再近,這勞動帝王身邊貼身總管的事,他仍舊萬萬不敢。
别說對于臣子而言,此舉算不算“大不敬”。
便是一個不小心傳到外頭,讓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刁難韓凜,秦川也絕不容許。
“那老奴一會兒喚人來,幫将軍洗漱穿衣。”孫著退了一步。
陛下交代的差事不能不做,他隻得繼續争取。
随着一陣水聲,秦川回絕得似乎更幹脆了。
“不用,人多了我不習慣。麻煩孫總管,讓他們都退下吧,不然兩邊兒都拘束。”
一個悠長沙啞的“是”字,絆在孫著颠簸的腳步裡,跟着一塊兒下了樓。
秦川側耳細細聽了會兒。
發現果無其他人聲,才徹底松了口氣。
随即捧了把水拍到面上,将腦袋後仰着靠在沿上。
周身皆是盤旋的袅袅霧氣,和淅淅瀝瀝的雨聲。
秦川索性閉起眼睛,任由這份溫熱與清涼交融,把自己帶回過往的記憶中去。
他又一次,看見了延壽山上的桃花。
滿坑滿谷、灼灼其華。
豔若雲霞的花瓣糾集在一起,幾乎把空氣都染紅了。
唯獨山腰中央的琵琶湖,仍安安靜靜卧在那兒。
澄碧清澈,倒映着秦川與韓凜的曾經。
在那裡,彼此的第一夜慌張而歡喜。
還沒等這股緊張心情落地,簾外細雨紛紛,就繞成了令人沉醉的銷魂酥骨。
接着,畫面轉移到了車上。
秦川耳邊響起震動的鈴铛聲,一下一下甩着默契的節律。
再往後,就是在家裡了——
一顆顆紫紅色的葡萄,帶着水珠滾落進湖面,驚起似嬌似柔地呢喃……
跟回憶裡一模一樣的燥熱,一遍遍席卷而來。
終是逼得他不得不從其中抽身,望向那被自己沒在水下的渴望。
可僅僅隻是一眼,秦川就知道,這次麻煩大了!
……
他慌張的用手緊緊抓着木盆邊緣,硌出一道道寬窄不一的壓痕。
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想讓自己回歸到一種,雀躍但不至亢奮的狀态,來迎接今夜的韓凜。
他想讓彼此,跟外面那場雨一樣,循序漸進、得入佳境。
然而,這具身體好像有意要跟秦川作對。
越想壓制,烈焰燒得就越猛。
不僅如此,後來甚至連眼睛,都跟秦川開起了玩笑。
擅自播放起,他與韓凜癡纏交融的一幕幕。
攪得這傻小子,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
這種狀态,維持了有多久?
秦川并不知道。
他隻知道當自己回過神來時,整條手臂都已泛起僵麻。
水涼了下去。
……
秦川“唰”一下站起身,給這方小小汪洋,帶來最後一波迅疾的海嘯。
隻是無論海面上濺起多少漣漪,那道白色都能清晰浮現在眼前,直刺雙目。
面上的燒灼感,令他有些手足無措,登時又紅了幾個度。
那顔色,即便是最老道的畫匠,也得好好調試一番,才能找到适合的描繪。
他跌撞着從浴盆裡爬出來,其間再沒敢往水裡看過一眼。
秦川揪過搭在一旁的手巾,下死力往臉上搓了幾把。
像是要把那團紅色印記,給抹除掉。
然而事與願違,除了留下幾道刮擦出的疼以外。
沒了水迹的清俊臉龐,愈發紅得宛如沾血劍鋒。
胡亂在身上擦了幾把,趕緊準備起穿戴。
這回,孫著幫他拿來的是一身澗石藍長衫。
波光粼動、輕薄飄逸。
極襯秦川樣貌和身段。
他撫摸着這一襲輕軟的藍,心跳慢慢歸于平靜。
悉心打理過一番濕發,秦川拿起羽扇豆色發帶。
将一頭烏黑茂密悉數攏到耳後,再由頂心處紮成高高的馬尾。
令人一眼望去,真是說不出的驚才絕豔、氣宇軒昂。
連鬓角處都仔細掖好,秦川着手穿起了衣服。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這回備下的衣裳裡,并沒有裡衣。
哭笑不得的神情,浮現上來。
對着手裡一團紗似的藍,秦川頓時明白過來——
這一定是韓凜特别囑咐的。
“鬼點子這麼多,真讓人沒辦法!”笑着抱怨過一句,還是罩上了外衣。
好在腰帶是有的。
能讓他将衣襟下緊實飽滿的胸膛,多少遮住一二。
涼意随着薄如蟬翼的料子,遊走向秦川全身。
竟是比雨絲,還要輕柔的觸感。
長發甩動在背後,像極了經受洗禮的芭蕉葉。
拿周圍燈一打,還映着烏亮亮的光。
不知是這屋裡被水汽蒙得太悶,還是身上這長衫過于清透。
才剛平息下來的躁動,又一次蘇醒。
秦川被這脫缰野馬似的欲望暗潮,窘得立在原地良久。
什麼也不敢動,什麼也不敢碰,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分不清是潮氣還是汗迹的水珠,從額頭爬上後背,自脖子流到胸口。
接着一路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