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得倔強、一樣得賴皮、一樣得疼惜和寵溺,誰拿誰都沒轍。
像一盤僵持良久的棋局。
對坐而弈、靜默無言。
誰都舍不得打破,這份苦心建立起的默契。
伴着一聲溫柔的歎息,秦川和韓凜沉默下來。
他們緊緊相擁在一起。
在遠離京城千裡之外的邊郡孤樓中,抛卻一切雜念,專心聆聽着愛人心跳的頻率……
醉意卷土重來,裹挾着腹内一浪高過一浪的翻湧,直沖秦川百會穴。
千百樣器樂的吹吹打打,又從耳邊出現了。
然而這一次,它們吹奏的都是喜樂!
鑼鼓喧天、繁管急弦。
每一下,皆敲打在他快活的心房上。
秦川摟緊了韓凜,在他懷裡肆無忌憚地磨蹭起來。
邊磨,邊傻呵呵地笑。
比貓兒會撒嬌,比小狗還粘人。
韓凜知道,他這是又醉了。
隻是這回,秦川醉得很踏實、很安心。
不用躲、不用藏,一味樂樂呵呵地,膩在韓凜懷裡就好。
他的包容與寵愛,就是風雨中最溫暖的港灣。
縱着自己的一切、護着自己的一切,讓自己什麼也不必去想。
完全塌下心來的秦川,徹底放松了意識。
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這些年來對韓凜的相思與惦記。
一句一句、一聲一聲,簡直沒完沒了。
韓凜将環着秦川的手緊了緊,耐心聆聽起這些時間裡的故事。
字裡行間的情意深濃,因為過了酒的緣故,有些含混不清、颠三倒四。
可韓凜還是認真聽着,仿佛是一曲世間最美妙的仙樂。
這裡面,有一些韓凜知道——
比如,當年他為了遵守約定,即使被罰、被打、被關禁閉,也要偷偷跑出來見自己。
再比如,之前他在府門外站一整天,挨餓受凍地等自己回來,就是為了見自己一面。
當然,這裡面,也有一些韓凜不知道的——
比如,在自己為了謀奪皇位,不得不疏遠他的那幾年。
秦川一直都相信着,總有一天自己會回去找他……
再比如,秦川曾在除夕當日,長跪亡母牌位前,一五一十坦白了他對自己的感情……
秦川說了那麼多、那麼長。
幾乎從他們的幼年相見,一直說到了這次的朔楊重逢。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輕。
直到最後,變成了深長緩慢的鼻息,和憨态可掬的呼噜。
韓凜就這樣摟着他,把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甚至每一次吐息都記在了心裡。
原來,他們自以為的日久生情,皆源于年幼的初見傾慕。
從那時起,一眼萬年,便彼此上了心。
注定要拉拉扯扯、糾糾纏纏地過完一世。
哪怕死後,魂魄到了奈何橋。
跨了三途川,繞了三生石,也要重新再來一遍……
天,暗下去了。
灰蒙蒙的蒼穹上,星子漸次依稀出現。
猶如點綴在歲月裡的回憶。
光芒雖然微弱,卻足以照亮前路。
“秦川……秦川……”韓凜拍着他的手背,輕輕換道:“醒一醒,我們回去睡……”
睜開了尚帶酒意的睡眼,秦川翻身與韓凜拉開些距離。
一面揉着臉,一面伸着懶腰道:“嗯?外面怎麼都黑了?”
韓凜擡手饞起他,幫秦川打理了下揉亂的頭發。
笑着說:“咱們回去吧,再晚怕趕不上城門了。”
“哦……”秦川仍有些迷糊,隻憑借多年養成的習慣答應着。
他的手,被韓凜牽在掌心裡。
一前一後地下來駐馬樓,直往朔楊城方向而去。
遠處,碧血坡上的小花,如一隻隻溫和含笑的眼睛,目送着他們離開。
不得不說,兩人這時間趕得真是巧。
若是再晚上一時半刻,怕就真要留宿野外了。
直到進了朔楊城,秦川才勉強把筵席上的這一段給理順了。
尤其是自己靠着“苦肉計”,在韓凜面前成功蒙混過關的篇章,特别令他回味無窮。
“這一計可使得好哇!簡直夠我吹上一輩子了!”秦川心裡想着,不由得樂出了聲。
“想什麼呐?笑得這麼傻!”韓凜拿胳膊肘拐了拐,眼神裡流露出寵溺得嫌棄。
“嘿嘿——”真是,這不問還好,一問秦川笑得比剛才更傻了。
他把身子歪向韓凜那邊,挎過對方手臂,逮着肩窩處就是一頓蹭。
邊蹭邊道:“就傻!就傻!就傻!有這麼好的官人疼我寵我,我傻得天經地義,我傻得理直氣壯!”
韓凜是真沒法兒了!
一方面要維持腳底下的步子,一方面又要托着這麼個“大寶貝”。
這一路下來啊,走了個曲曲折折、彎彎繞繞不說,還給自己累出一身汗。
還有那側臉,讓秦川蹭的都快磨破皮了。
當兩人終于曆經“千辛萬苦”,回到下榻之處時。
韓凜覺得,自己身上的骨頭都要被揉散了。
反觀秦川呢?倒是一副意猶未盡、天高雲淡之相。
絲毫沒有避諱地,一直貼在韓凜身上。
像是被人拿漿糊粘上一樣,扯都扯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