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熹眼裡掠過一絲不滿,看他一眼,又道:“無涯此時前來,是為?”
“陛下!”姜無涯頓然傾身,正色道,“屬下在禅房内遭不明人士偷襲,疑似為護皇後而出手!”
“豢養殺手?”
手中棋子重重一擲,永熹舉目望着遙處,眼裡迸出殺意。
“姜家兄妹,豈有此理!”
“陛下息怒!”
“去!”永熹轉向伏低做小的秦公公,怒道,“傳黎舟入宮!”
“是!”
大理寺少卿黎舟,平日裡最是秉公執法、仗義執言。
望着秦公公碎步離去的背影,同坐亭下的姬琅眸光忽閃,瞟了眼躬身亭外的姜無涯,突然站起身道:“父皇,兒臣求父皇恩準!”
永熹神情一怔,擡手道:“琅兒不必多禮,何事情急,非得此時開口?”
“回父皇的話,”姬琅直起身,少作思量,開口道,“父皇令兒臣徹查琉璃村一案,實則早有眉目!”
“當真?”永熹疏眉微挑,眼裡噙着不解,面露遲疑道,“為何不報?”
“蓋因此事或涉母後!”
姬琅眼裡掠過一抹痛苦,低垂着頭道:“為人子者,如何能妄論父母是非?遑論母後不僅僅是兒臣嫡母,更是一國之後。直至方才。”
不等追問,他蓦然擡眸,望着永熹,一臉真摯道:“兒臣倏而清醒,父皇當世明君,所看重者,先為百姓,再論其他!兒臣求父皇恩典!”
姬琅撲通跪倒在地,朗聲道:“恕兒臣犯上之罪,與黎少卿同查此案,隻求早日還琉璃村百姓一個公道!”
“公道”二字如長風繞梁,久久不去。
永熹垂眸而望,曲起的指節叩着木幾,沉吟良久,徐徐道:“我兒仁孝,百姓之福。既如此,黎舟與琅兒一道便是!”
“謝父皇恩典!”
姬琅若無所覺自亭外投來的那道明晃晃的視線,叩謝過恩,随同秦公公的腳步,躬身而去。
“陛下!”
待他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院外,姜無涯大步上前,沉聲道:“那十二名女子,屬下已讓人關進淺黛閣。陛下若是恩允,能否讓國師……”
“陛下!”
姜無涯話沒說完,又一内侍自門口匆匆而來,站定在姜無涯身側,傾身行禮道:“貴妃娘娘求見!”
“愛妃?”
永熹神情一怔,下意識順着園中小徑望向拱門方向,少作遲疑,颔首道:“快請!”
方貴妃素來少理朝堂時,今日求見的時辰怎得如此湊巧?
“陛下?”
不等他兩人厘清四五六,一陣清香習習而來。
擡眼望去,但見滿園翠竹搖曳,一襲黛青羅裙的方貴妃一改往日清冷模樣,盤起流雲鬓,戴上金步搖,步調款款、儀态萬方而來。
永熹眼睛一亮,倏地忘卻問責她的不請自來,起身相迎道:“愛妃今日得空?”
“陛下恕罪!”
方貴妃眨眨眼,回頭瞟了眼拱門方向,笑意盈盈道:“妾身來園裡本是為賞荷,方才瞧見秦公公步履匆匆,隻怕陛下有什麼麻煩事,便多嘴問了一句,而後才知,原是大喜之事!”
方貴妃兩眼下彎,眼裡顫着晴照,仿佛深情道:“陛下素來知曉妾身,自小愛聽江湖逸聞,靡音族種種更是百聽不厭。聽聞姜大人将聖女帶來了宮中,”她偏頭朝姜無涯輕一颔首,又轉向永熹,秀目盈盈道,“陛下,不知能否讓妾身一見?”
“你想見聖女?”
永熹神情一怔,又實在不忍相拒懷中妙人,摩挲着她的手,神色為難道:“非是朕不允,實在是……隻怪無涯無用,分不出誰是聖女,隻得将十二人一并帶了回來。”
“十二人?”
方貴妃眉頭微蹙頭,冥思苦想許久,雙目倏地一亮,自告奮勇道:“陛下若是不棄,妾身願意代勞!”
“代勞?”
方貴妃輕一颔首,依偎進他懷中,柔聲缱绻道:“再如何精明能幹,姜大人畢竟是男子,确認女子身份多有不便。陛下若是不棄,不如讓妾身一試,可好?”
“你?”永熹下意識蹙起眉頭。
“陛下若是放心不下……”
方貴妃神情一僵,輕推開他手,神色黯然道:“陛下莫怪,妾身逾矩。”
“愛妃說的哪裡話!”
兩眼滴溜一轉,永熹複又拉住她的手,一面摩挲,一面假作嗔怪道:“朕隻是不舍,區區小事,如何勞煩愛妃親自出面?愛妃既如此好奇……無涯?”
“臣在!”姜無涯頓然上前。
永熹瞥他一眼,眼裡藏着深意,沉聲吩咐道:“陪貴妃去淺黛閣!務必照顧妥帖,若是讓愛妃受了驚,朕唯你是問!”
姜無涯雙目忽閃,拱手道:“是!”
“妾身謝陛下!”
方貴妃低垂下眼簾,但笑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