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迫,先太子哥哥求得先帝恩典,令王梁書一力督辦淺黛閣之事。”
不多時,房中再次響起姬琅略有些黯然的聲音:“數月之後,朝華宮中便多了一座夜能盈輝的淺黛閣。”
房中許久無人說話。
直至春風伴着垂柳依依拂上窗台,樓下傳來早起趕路之人的問安聲,宋晞低垂的眸光微微一顫,啞聲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正如姑娘所言。”
姬琅輕歎一聲,擡頭朝姬珣道:“公主姐姐歡喜淺黛閣,三日不回朝華宮之事,想來二哥亦有所耳聞。那之後,西梁雲粉岩之名一日千裡,達官顯貴皆趨之若鹜。西梁山裡的梁川河便是于彼時動工,為上下往來雲粉岩而成。”
“彼時我已回南州,于京中商貿之事并不太熟悉,隻是聽殿下方才所言,昔日的梁川兩岸必也曾繁盛一時,後來為何會……”
想起什麼,姬珣喉頭一哽,倏地沒了聲音。
知他已分明前因後果,姬琅低垂下眼簾,輕道:“如二哥所想,改朝換代後,雲粉岩成了前朝舊物,朝臣不敢冒險,久而久之,此地再無人光顧,梁川兩岸也漸漸荒頹下來。”
他擡頭看向疾風兩人,沉聲道:“若非疾風追影提起,我竟不知,梁川上下還有船隻往來。”
“梁川上可達中州,下,”姬珣看向霧凇,“方才霧凇說,中南暢無阻,言下之意,梁川下可抵南州?”
“最繁盛時期的确如此,而今久不清理……抵達梁州總不成問題。”
“梁州?”姬珣的眉心沒來由得一跳,“抵達梁州要多久?”
姬琅眨眨眼:“今日吹東南風,楊帆順流,一個時辰足矣。”
一個時辰?
那些個吹笛人、錦衣客,從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女廟中人……從不曾在鎮上露面,莫非是因為往來出入走得都是水路?
“金影木影!”他轉向久候許久的金影兩人,沉聲道,“神女廟中可有發現?”
“爺、殿下!”
金影自袖中掏出一物,一邊奉至兩人面前,一邊言簡意赅道:“簾後,書架,暗格。”
“暗格裡發現的?”
姬珣接過他遞來的冊子,展開一看,面色緊跟着一沉。
“怎麼了?”
姬琅跟着湊上前,看清内頁上三兩筆勾勒成的人像,雙目緊跟着一顫。
“這是朝、朝華姐姐?”
想起什麼,他猛地擡起頭,盯着宋晞,瞠目結舌道:“還、還是雲姑娘?”
姬珣面沉似水,眉頭早在看見人像的刹那緊擰作一團。
——柳眼梅腮,冰肌玉骨,最顯眼當屬左眼下方那一點朱砂,妖冶而奪目。
姬琅之問卻也不必他們妄自揣測,又翻過一頁,内有小楷落成的人物介紹。
姓雲名裳。柳葉眉,秋水目。身量七尺,青絲近腰。膚若凝脂,語帶境外之音……
啪的一聲,姬珣猛地合上書頁,輕揉了揉眉心,又朝兩人道:“人呢?可有發現那幾人出入的痕迹?”
“爺,我二人抵達時,神女廟裡外早已人去樓空。”木影上前一步,接過話頭道,“我二人将神女廟裡裡外外皆翻尋了一遍,最後才發現,她幾人出入之地是後院那口枯井。”
“枯井?”姬珣劍眉微挑,“是個密道?”
“是!”
木影輕一颔首,繼續道:“我二人沿着那密道一路追尋,最後才發現那密道通往之地竟是個陡坡。”
“陡坡?!”追影脫口而出。
木影輕一颔首,神色倏而有些錯雜:“爺,我二人追去的陡坡下方也有條雜草叢生的野河,聽疾風追影方才描述,十有八’九是同一個地方。”
“梁川!”
姬珣目色微沉,良久,轉向姬琅道:“殿下消息靈通,可曾聽聞梁州城内是否有善音律之人?”
“善音律?”姬琅一怔,“二哥的意思是?”
“無論笛還是琴,那人的技藝不在你我之下。”姬珣面露沉吟,徐徐道,“倘若那人在梁州城另有身份,幕僚門客、名伶雅伎……皆有可能。”
“不在二哥之下?”
姬琅微微一怔,很快搖搖頭道:“梁國舅好賭又好色,門上閑人清客的确不少,隻不曾聽聞誰人有此等技藝。”
難道要去梁州城一趟?
“爺,三思!”
想法沒能凝成行,素來思慮周全的疾風倏地上前一步,提醒他道:“爺,因鄀國九王子之事,太子殿下和爺本已心生隔閡,而今若是在梁州城大動幹戈……依太子殿下的性子,知曉此事後,難免不多慮。再有……”
他看向對面的姬琅,很快收回目光,壓低聲音道:“太子殿下對二殿下素來防備,若被他知曉爺和二殿下在一處,若是被有心人挑唆……恐對二殿下不利。”
姬珣:“……”
“快來看呐,神女顯靈啦!”
“真是他?!”
“……”
窗邊衆人眉頭緊鎖,正不知如何是好,一牆之隔忽又傳來此起彼伏、熙來攘往的奔走相告聲。
“又是神女?”
目光交彙,房中衆人齊刷刷站起身。
“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