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玉?”宋晞的眼睛微微睜大。
姬珣擡起頭,拉住她雙手同時,眼裡染上些許笑意,輕道:“說是陛下也招了他春祀回京,不是總念着他?再過半月,便能與他碰面了。”
“當真?”宋晞柳目湛亮,忙不疊地追問,“他幾時能到?你我繞道梁州,說不定路上便能遇見!”
“再快也是半月之後。”
看清她微微泛青的眼底,姬珣忍不住蹙起眉頭,起身道,“當務之急,快去榻上歇息!追影兩人回來我再喚你起身!”
宋晞拉住他手,橫在他腰間的玉笛落入眼簾,眉眼蓦然下彎,仰起頭道:“子晔,給我吹個曲子,可好?”
“曲子?”
姬珣順着她的視線看向自己腰間,眼裡掠過一絲無奈,一邊落座她身旁,一邊道:“想聽什麼曲子?”
宋晞一雙柳目下彎成新月,連忙起身取來杯盞、香爐,次第置于窗前,又搬來木椅,與他同坐窗前。
明月入帷,春風吹襟。
宋晞于袅袅春風裡收回遠眺的目光,側身望着月華裡的人,擡手覆在他晚上,凝眸許久,輕道:“《不知》。”
“不知?”姬珣執着玉笛的手一頓,陡然側身,望向眼前人。
許是晚月迷人眼,宋晞照着月華的眸間倏而泛起柔比春水的潋滟,落在他腕上的五指微微用力,颔首道:“曲名:《不知》。”
四目交彙,姬珣的眼睛倏而睜大,素來沉穩的眸間蕩起名作驚喜、驚愕乃至不可置信的漣漪。
執着玉笛的手微微一顫,他下意識垂下眼簾,好借已遮住呼之欲出的情愫與不知所措。
“你、你一直知道?”
想是晚月太多情,或是春風太缱绻,望着他潋滟的雙目,宋晞心上倏而泛起馥比春花、軟比春水的柔綿。
仿佛為他若有實質的視線所灼,她猝然收回目光,眼底噙着不自知的羞赧,緘口不語。
并非一早知曉。
猶記初見曲譜那年……
朝華公主及笄之年,中州四公子各備厚禮,各不相同。
昔年姬珣奉上的笄禮是個親手雕纂而成的楠木梳妝盒,姬珧曾當面評價——“平平無奇”。
多日之後,朝華才發現,那楠木梳妝盒底實則另有玄機。底部有一暗格,暗格裡藏着一份曲譜,是姬珣親自譜寫而成。
譜中曲婉轉曲折,令人心折。
彼時她亦曾百思不得其解,如此優美的曲調,何以取名為《不知》?
直至多年後,直至重生為雲裳,明了他的心意,亦分明曲中千回百轉的少年心思後,她才明白,《不知》原是《相思》。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春風袅袅,春月多情。
三兩落花飛絮吹落西窗邊,看指尖青絲繞,看笑染黛眉稍,看曲調幽幽随風散,吹皺一湖春水。
笛音萦回,窗前對影成雙。
*
“叩叩——”
“爺?”
又一炷香後,一曲方畢,敲門聲倏然響起。
“進來!”
姬珣收起長笛,執起杯盞,與宋晞提步行至桌邊。
“爺,我們回來了!”
追影快步越過門廊,朝桌邊兩人拱拱手,而後一面接過茶,一邊圓瞠着雙目道:“裝神弄鬼,宵小之輩!”
“裝神弄鬼?”
姬珣蹙起眉頭,看了看宋晞,又轉向他道:“你是說,方才雲姑娘所見并非什麼山魅,而是人為?”
“山魅?”追影圓瞪着雙眼左顧右盼,“什麼山魅?!”
“是人為!”
疾風站定在他身旁,接過姬珣遞來的茶,颔首道:“爺,那素衣看似懸在空中,實則是被一穿着夜行衣之人牽在了手裡。”
“牽在手裡?”宋晞蹙起眉頭,“你是說,如同紙鸢那般?”
“正是!”追影擱下茶盞,語速飛快道,“不過那線的彼端并非紙鸢,而是件素白羽衣!夜半飄在空中,如何能不駭人?!”
“爺,那裝神弄鬼之人似乎對山中地形極為熟悉。”
疾風輕一颔首,接過話頭道:“且輕功不在我二人之下!起初我二人怕打草驚蛇,不敢使出全力,後來發現使出八成輕功将将能跟上他步調!”
與疾風追影不相上下?!
姬珣目色驟凜,擡起頭道:“可曾發現藏身之地?”
疾風蹙起眉頭,搖頭道:“那人沿天水澗一路往上,經梁枕村去了神女廟方向。因山上地勢錯雜,我二人不敢妄動,便先趕了回來!”
“無妨。”姬珣重重颔首,吩咐道,“明日天一亮,你我一道上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