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朝身邊的人伸出手。
“如何?”王峥單手撐着臉頰,側身看她。
“牙印不見了。”姜芷微抿着唇,用指腹撫男人肩膀上這凹凸不平的紋路。
方才偶然瞥見不完整的疤痕,如今倒是有了細細打量的機會。雖然如今已經長好了新肉,但看這疤痕的形狀,不難想象他受傷時命懸一線的慘狀。
這必然是傳聞中引得戶部尚書差點退婚的傷罷。
王峥肩膀上原本是有牙印的,是丫鬟挽月第一次聽到他訂婚的消息,故作生氣咬上去的。
她原本是做戲,隻是咬的那麼深,大抵也是有三分真的。
“山雁關一戰兇險異常,我那時避無可避,身前有刀劈,身後有暗箭,差點死了。”王峥撫着姜芷微的黑發,發絲又亮又順滑,他的聲音平靜,聽不出當時半點的兇險,“阿月,你可知我那時想的人是誰?”
這是個跟姜芷微無關的問題,她不太想理王峥,隻是盯着他肩上的疤。
過了半晌才垂眸道:“水中挽月本就是徒勞,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
不得不說之前的主人家,給她起了個好名字,應了曾經的一場騙局。
挽月,不過是姜芷微落難之時的名字,一段悲苦的記憶,做不得數的。
不要再叫她這個名字了。
“...是你。”幾乎是同時出聲。
王峥說他命懸一線時,眼前見到人的。
一時無言,隻是雙眸相對,姜芷微敗下陣來,抿着唇轉身背對着王峥。
“...那我如今可又是在夢中?”他這樣問着,又在姜芷微腰上掐了一把。
“嘶——”
舞刀弄劍的郎君本來手勁就大,姜芷微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個激靈,轉過身來,伸手就要撓他。
“這般潑辣,原來從前的溫柔小意都是裝的。”王峥避開,又低笑着說着風涼話。
“怎麼連你也學會說這種肉麻的話了...”姜芷微小聲抱怨着,似有被酸到。
他伸手抱住女人的腰:“許是一直未能成婚,隻好特意去修習了一下讨好小娘子的辦法吧。”
姜芷微從來都清醒,斷不會蠢到覺得自己能做王峥夫人的那種程度。
她心中如同一團亂麻,不知如今的境況能算是什麼?
到底是畏人口舌,腰上的發熱的手收回,她聽見王峥穿戴衣衫的聲音。
“時候不早...我回去了。”他聲音平靜,乘着夜色離開,倒真像偷香一般。
“懷川!”姜芷微叫住他的名字,倚在床頭擡頭看他。
其實此刻應該問他一問,譬如“為何這樣”,“你可想過對我負責”之類的蠢話。
可有些旁的,姜芷微實在忍不住:“之前赢得那本劉遠道遊記,可否物歸原主?”
确實是珍惜之物,她咋一見到王峥,其實是不冷靜的,為了顯示這些年過的很好,腦子一熱壓箱底的藏書都拿出來了,如今想起來心疼的厲害。
隻是被這麼看着,王峥又忍不住俯身,啞聲道:“看夫人之後的表現了。”
“?”姜芷微半點沒有反應過來。
冷不防地又被按在床頭,輕薄了一番。
這人武人出身,力氣大人又壯,如同小山一般壓在身前,直到他滿意了才順着女人推拒的力道站在她的床邊。
姜芷微捂着紅唇,惱怒地盯着他:“你可知羞恥?!”
“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不知有何不可?”
姜芷微一愣,她看着王峥的眼睛,發現這個人沒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說起來夫人不過是虛稱罷了,姜芷微其實未有嫁過人,隻是年歲大了,不好小娘子小娘子這樣的叫,便以她自己的姓氏稱“夫人”。
而王峥總是機緣巧合地因為各種原因被退親,導緻同齡的郎君們兒女成群,而他還是孤身一人。
明明分開之後,料想地是各自嫁娶,互不相幹,可過了這麼多年,好像都停留在原地。
姜芷微說不清心裡什麼情緒,有些難過,好像又有幾分竊喜。
偏偏這人又正經不過幾秒,湊到她耳旁低笑道:“況且,我敢打賭姜夫人再難遇見我這般偉岸的男子了,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他将平靜的水攪弄得渾濁不堪,理了理衣衫,又輕松離去了。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盯着窗幔看了半晌,姜芷微忽而用手遮住了眼睛。
她這樣的身份,可以嫁到袁州,可以嫁到江南,隻可是不适合嫁給王峥。
不過是酒後糊塗。
必然是吧?
有詩雲:
“無言到面前,與君分杯水。
水中有濃意,流出心底醉。
不論怨或緣,再續蝴蝶夢。(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