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論棋
“你可還清醒?!”
隻是人有兩隻手,姜芷微用左手照樣能扇這個登徒子。
“啪”地一聲,她用了十成的力,手掌微微發麻。
王峥被扇得偏過臉,饒是皮糙肉厚,也被打得發紅。
始作俑者卻又兇又怕地瞪着他。
“不是夫人先儀态不端的?”王峥緩聲反問,辨不出喜怒,隻是鉗住姜芷微的手腕更加用力了。
如今這個姿勢卻是難硬氣起來,由于他原地起立了,姜芷微原本架在他肩上的腳如今有些無措地貼着他的腰。
“我怎料到将軍如今這般地色膽包天?”她頗為咬牙切齒,“仗着自己體魄強健,這種做法可是君子所為?!”
姜芷微臉上是薄怒的神情,櫻唇微啟,與多年前惹她生氣時是一樣的樣子。
王峥有一瞬的恍惚,卻迅速地捉住女人的另一隻手,隻覺得她反抗的力道就跟貓兒一樣。
“夫人怎知我鍛煉體魄不是為這一刻?”他垂眸盯着姜芷微,“若是此刻不能為所欲為,卻是白付出這麼多辛苦了。”
姜芷微被這人的歪理驚得想踹他兩腳。
“如今如何稱呼你為好?”王峥側過臉,貼上姜芷微的手,短而硬的胡茬擦得手心微微發癢,“姜夫人?”
“微微?”他噴出的氣擦過姜芷微的臉頰。
“還是用之前的舊稱?”他目光沉沉,像是要把姜芷微活吃了一般,“阿月?”
王峥伸手卷起她面頰旁的發絲,像是要從她身體裡呼喚出另外一個人。
“挽月。”
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姜芷微面上的無措一閃而過,她掙了掙手腕,卻隻是徒勞。
“請将軍自重。”她幹脆用手肘錘到王峥胸口。
可對于一個半夜闖入女眷院子的人來說,這樣的勸誡或許太過蒼白。
“自重?”他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夜夜盤棋,可不是就在撩撥我?”
“偏偏在我練拳的時候,落子敲個不停,”王峥面上帶笑,卻不及眼底,“敲一下是想引起我注意,敲兩下是傾慕與我,敲三下便是誘我來跟你私會。”
“你胡謅些什麼?”姜芷微瞪圓了眼,“王懷川,你是不是吃錯了東西?”
這人為何莫明如此自信?活像那種吃了大補丸,覺得自己能重振雄風的男人。
他莫非真的傷了根基,心中忿忿,才會變成這般扭曲的模樣。
王峥卻忽然像是聞到味道的腥的貓一般,欺身向前,在姜芷微耳邊低聲道:“再叫一聲。”
呼出的起吹到耳朵上,姜芷微感覺腰有些軟,開始後悔一開始對這家夥的撩撥。
懷川是王峥的字,他曾告訴姜芷微說是冠禮之時祖父贈的字,勸誡他無需争鋒,為臣為子胸中有溝壑,山與川相應才能為之景。
他便如所期待的一樣,也是這般為人處世的。
這家夥年輕的時候像是被水打濕的木頭,怎麼撩撥都燒不起來,頗為君子。
怎麼長了幾歲就轉了性子,跟太陽底下的幹柴一樣,一不留神便自己燃燒了起來。
姜芷微盯着他發紅的耳朵,思考着要是狠狠咬上去這人會不會罷休。
未有等到回應的王峥不惱反笑,壓着女人的腰往自己身上靠,關切道:“姜夫人,這黑檀棋盤,可會硌着你的腰?”
她正準備試着咬咬看,想着咬他個流血不止、顔面盡失之類的,可偏偏被這樣一使勁,胯劈得過于寬了,腿一酸,腰一軟,牙齒沒使上力,卻是含住了他的耳廓。(審核員好,還在脖子以上)
女子如蘭的吐息、側臉便能鼻尖相擦的距離讓“聽我解釋”之類的話根本來不及說。
姜芷微聽見王峥的低笑、他胸口陣陣的心跳,最後被一雙鐵臂抱進房内,趕出了吓得花容失色的婢女。
這一幕發生的時候,姜芷微沒有太大的反抗,像是預料到的、必須會經曆的事情一樣,如同認命一般,被壓在王峥熟悉的臂彎之下。
定是梅子酒飲多了。
燭盞落在石桌上,早就被夜風吹滅了,月光照在床前,如同早春存留着的霜雪,姜芷微仰着面,眼中映着王峥的樣子和天上的月,如此便克制不住地對比起他多年前的樣子。
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切秘密都無所遁形。
這個人的樣子、這個人的氣味、這個人身上的疤痕都帶着熟悉的感覺,她伸手拂過王峥的眉目。
是變黑了些,稚氣褪去,但好像看她的眼神依舊如昨。
她曾經跟過王峥兩年,對這個年紀的姜芷微來說或許不算是什麼,但是對于少年人來說,絕對是足夠做下一生決定的時間。
明明知道不該,卻像是想要逆着水流的一片落葉一般,無法抗拒。
王峥像是躺在隻能容納一人的小舟上小憩,寬大的荷葉覆于面上擋着陽光,手随意的垂在邊上。忽然有一隻魚跳到了手心,帶着濕乎乎、滑膩膩的觸感,明明已經在手心裡,還想着要逃跑,回到不見底的湖水之中,便搖擺着、掙紮着,被他緊緊握着。(審核員好,這裡在夢中抓到一隻魚)
無法逃離。
隻有王懷川自己知道,他故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實際上打着精神就等着一隻魚上鈎。
可那隻魚過分機警,讓他等得有些太久了,斷然不會輕易放過。
像是完成一場激烈的賽馬,兩人微微喘息着,仰面躺在石枕上。
傳聞果然不可輕信,姜芷微勸自己想開一些,既然都已坦然相見了,也唯有坦然面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