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世家春獵,總歸是跟獵戶打獵不盡一樣,便各家出了一些彩頭,也讓射獵有些競争的趣味在其中。
“自然是将軍,”知州家的阿郎承瑜不過是十一歲的小郎君,看樣子是完全被王峥的風姿所折,“阿娘,你不知道王将軍養的鷹眼睛有多厲!”
“不隻是兔子,連狐狸也能逮着!”
“王将軍拔得頭籌,他那鎏金珊瑚玉豈不是送不出去了?”蘇夫人想到的卻是别的地方。
這彩頭也是她這個知州夫人分的三六九等,畢竟這定彩頭也有講究,王峥身份最高,就算是提供了瓜子點心,也必然算是頭等添頭。
“将軍倒是沒有選頭等的彩頭,”小郎君對此也有些奇怪,隻如實道,“反倒是挑了方縣丞提供的寶石匕首。”
“那匕首好看是好看,隻是有些太過精巧。”總覺得更适合小孩或者女孩子,蘇夫人似乎又想到些旁的,眼中有點看穿了一切的莫測。
“再說将軍養的那條狗,也是勇猛無比,阿娘你知道...”小郎君心思簡單,想繼續同母親炫耀見聞。
“阿兄,你可認識這串果子?”妹妹幼萱湊到母親與兄長之間,舉着下午姜夫人拿來逗她的紅果子,眼睛亮晶晶地望向姜芷微。
承瑜眉頭一皺: “我為何要知道這種果子?”
“你說了半天将軍的鷹、将軍的狗,可連這火棘果都分辨不出來,”幼萱瞥了瞥嘴,湊到蘇夫人身邊說兄長的不是,“阿娘您看季承瑜,整日隻想着鬥雞走狗,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
火棘果倒是常見的野果子,紅彤彤的長成一串,當季的時候能挂得滿山都是。
傳聞中高祖兵敗錦州的時候糧草将盡,遲遲等不到援兵,便在這種危急的時候在山上見到了一隻全身紅色托着長長尾羽的雀鳥,将他帶到了長滿紅色野果的藤蔓面前。
便是靠着這種紅色野果撐到援軍到來,最後才有了建國立業的故事。
直到現在皇家祭祖的時候都會特意奉上火棘果作為特别的貢品。
季小郎的眉毛當即揚地老高:“季幼萱,你直呼兄長姓名可又是知理?”
他們鬥嘴慣了,季幼萱一直鉚足了力想要壓哥哥一頭。
“你不是素來看不起我們女子的聚會,隻是這次有姜夫人在,可是跟之前完全不同。”她就是見不得阿兄炫耀。
那些小姐們從來都隻會說些胭脂水粉,季承瑜自然覺得煩。
“你不過是借姜夫人的才智,有什麼好得意的!”季承瑜不服氣,他偷偷瞄了眼姜芷微的神色,又轉頭跟妹妹吵嘴。
蘇夫人被鬧得有些頭疼,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姜芷微笑了笑。
小孩子吵架大人最好不要插嘴,不然被拉着斷案,又會有偏心的嫌疑,兩位夫人相視一眼,不約而同地吃起酒來。
兄妹吵架未來得及升級,被席間突然站起來的年輕人打斷了。
又白日裡那個莽撞的青年人,他此刻吃醉了酒,懷裡抱着帶着花環無辜的兔子。
一時間就連主座之人目光也掃在吳啟彥身上,他向着主座的方向走了幾步。
明明他阿娘就差強逼着姜夫人稱他侄兒了,但隻因他聽妹妹說這兔兒頭上的花環原是姜夫人親手所編,又是沉不住氣了。
“玉兔簪花,”那少年說起恭維的話卻是先紅了臉,他眼神飄忽,卻又清楚讓人知道瞟的是席上哪位女子,“可是有月宮仙子在酌酒?”
知州夫人一口酒差點沒噴到席上。
少年意氣,說起脂粉有關的話來也是頗為可愛的,在座多是相熟的世交,又或是同僚,袁州這說起來不算大的地方,倒是沒有愛找人麻煩的刺頭在的。
是以這少年雖然話語稍顯輕薄,卻也無人真正責怪他。
隻是這兔子頭上的花環在座女眷是親眼見到姜夫人教吳家小娘子編織的,這指向太過明确,也不知道這位夫人對着年下的桃花會是怎樣的态度。
宴席之中不知多少雙眼睛悄悄看向獨身的女人,姜芷微隻是從容地放下酒盞,就着醬汁再去品瓷碟子片好的鹿肉,自有一副局外人的雲淡風輕在。
現下她可沒有喝酒,月下仙子什麼都和她半點關系也沒有。
“料想吳家子侄飲多了酒,不知可還看得清壺口如何?”主座上的男人卻是開口,他面色平靜看不出喜怒,他緩緩地放下酒盞,“若是還看得清人影,不如再比試一場投壺。”
看把你閑的。
原來王将軍也在對月飲酒。
下座的吳大人驚出一身冷汗。
姜芷微的餘光不動聲色地注意着上座的人,多年不見,昔日被調笑為“西北黃奴”的長安侯世子王峥,也有了一副喜怒難辨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