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射獵
春日陽光正好,一群人騎着馬身着騎裝穿行在林間,時不時傳來箭矢破風的聲音。
為首的男人身材高大,肩上立着一隻眼神銳利的鷹隼,身旁跑着一隻皮毛透黑、兇惡的獵犬。他一人遙遙跑在衆人之前,不過一瞬之間便完成挽弓搭箭,隻聞“噌”地一聲暗響,箭身擦過男人手指上的玉制扳指。
箭镞穿過獵物的脖頸直接被釘在樹上,嗅到氣味的犬飛撲而上。
原是一隻已經長角的雄鹿。
身形偉岸的男人牽着馬繩,一邊聽着林中的動靜,一邊靜看着仆從動作。
密林為界限,隐約可以見到女子顔色豔麗的衣裙。
春獵也有女眷随行,夫人小姐簇擁在一起圍在一個青衫女人身旁。
她手上拎着一串野果,在逗弄年輕的小娘子。
圓扇輕輕撲着,遮住她半分面容,她挽着婦人發髻,卻看不出年歲。
不比其他世家婦人,執掌中饋不自覺地帶有威嚴,她溫溫和和的,有一番雅緻的風韻,讓人心生親近之意。
男女之間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隻是本朝民風頗為開放,有些兒郎便如春天躁動的小獸一般。
一清隽少年莽莽撞撞地攔在女郎們前面,他抱着不知道哪裡刨來一窩灰兔子走到他家女眷面前。
“阿娘,阿妹,我捉了幾隻兔子,特意帶給你們解悶,”随即他目光一轉,陡然亮了起來,任誰見到都會明白他醉翁之意不在酒,隻聽他問:“這位便是姜夫人吧?”
被他塞了滿懷兔子的小娘子,被哥哥這樣莽撞的舉止弄得滿臉通紅,可偏偏當事人卻絲毫不覺。
“久聞姜夫人大名,”他聲音朗朗,有一番少年人特有的朝氣,“沒想到今日有幸一見,家父袁州長史,在下吳啟彥,見過姜夫人。”
他隔着衆人朝姜夫人行了禮,他阿妹見到兄長呆呆傻笑的樣子急的直扯着阿娘的袖子。
“我這不成器的小崽子,讓姜妹妹見笑了。”他家大人出來打着圓場,那位夫人面上的羞赧不假,卻又将姜夫人平輩而稱,其中心思可見。
大抵是都姐妹相稱了,你可千萬别對你侄子産生什麼過分的想法啊。
“無妨,少年人熱誠,能為母親姊妹着想,卻是個體貼的少年。”姜芷微随口一贊,算是全了這位夫人的面子。
那夫人自是舒了一口氣,但轉眼又見到自家孩子一副被誇而暈乎乎的模樣,便又心中有氣,又頗為隐晦地虛瞄了姜夫人幾眼。
這林間的樹看似繁茂,卻并不是密不透風的,光能夠在地上留有細碎的影子,風能夠穿林而過,聲音自然也不會被阻隔。
長臨不過是去替将軍處理到那隻獵到的雄鹿,就聽到王峥點了人群中不太起眼的中年男人說話。
“吳大人,從前我獵到一隻狐狸,見她表現的可憐,一時仁慈将她放了,可後來見到她對着别人撒嬌賣癡,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
“你說應該如何?”隻見王峥詢問間又搭上一箭,眼神如同他的鷹一般銳利地盯着林間的響動,似是不在意下屬的回答。
袁州長史吳大人自然是不像林子那一邊的少年那樣憨傻,撒嬌賣癡的狐狸?怕不是已經成精了。
同為男人,吳大人馬上悟出這位北地将軍話中的含義。
怕不是後宅中鬧變扭的女人罷?
“大人騎射絕佳,無人出其右,不過是狐狸罷了,再獵幾隻便可。”三大五粗的漢子也隻有的柔聲勸慰,勸這位大人莫要貪戀一枝花。
王峥隻是揚眉看他一眼,便又策馬而去了。
袁州的春獵自然比不上燕京城的那麼聲勢浩大,但也不是一日便能歸家的,少不得風餐露宿一番,讓少年人體驗一番辛苦才好。
女眷住家附近村中小宅子裡,不如城中府邸精緻,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男賓則是在空地上支了帳篷,就地點起篝火,晚膳便是在黃昏的時候炙烤白日獵來的食物。
衆人齊聚一堂,分食将軍獵到的雄鹿,席間多是與家人同坐,男女也并未分席。
說起來,形容今上愛女成癡都不為過,世家女又多特立獨行者,以至于本朝女子風氣與前朝大不相同,況且席間有姜夫人這樣的奇女子在,若是過于拘泥,卻是落于下乘了。
坐于主位的并不是袁州州府,而是骠騎大将軍王峥,他未有家眷,隻是身邊有兩個顔色姣好的婢子。孤身一人的姜夫人與州府夫人比鄰而坐,以示對這位傳奇女先生的重視。觥籌交錯間,獨兩人算是阖家歡樂氣氛之中的異類。
黃昏時分,燕子歸巢時,仆下将野味片好,配着面餅野菜、甜醬,自然還有美酒,隻是又嗆又辣不知道合了誰人的口味。
姜芷微實際上是個挑嘴的,袁州的鹹甜夾雜的蘸醬卻是有些紮她的舌頭,不由得多飲了幾杯。
一邊飲酒一邊聽知州夫人蘇氏與府中郎君娘子閑談。
“今次狩獵可是王将軍取得了頭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