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三天兩頭來鬧,虞河村的村民對趙家的情況都了解,對這對孤兒寡母很同情,忍不住幫腔。
“這婦人真好意思拿藥鋪說事,按趙老爺子的意思,那間藥鋪是留給趙氏母女的。”
“趙老爺子多好的人,懸壺濟世,怎麼召見這麼個潑婦兒媳婦?若是趙老爺子還在,必不會讓趙氏母女受這樣的欺辱。”
“就是,不就從老一輩人手裡繼承了藥鋪嗎?有什麼好顯擺的。”
王氏氣的胸口疼,明明是她有理、她有家底,怎麼在這群人口中,自己成了讨人嫌的潑婦?
笃、笃、笃。
木門突然被扣響,趙溪音擡頭一看,是候太醫來了,手上提着個小醫箱。
“這是哪來的遊醫郎中?”王氏話中帶着輕蔑,她是開藥鋪的,面對遊醫有種天然的優越感,“趙妹子出息了啊,遊醫上門給看病。”
候太醫瞥了眼這個不講禮貌的婦人,冷言道:“我是宮中太醫院的禦醫。”
禦、禦醫?王氏愣住。
趙溪音顧不得管王氏,忙道:“候太醫,你來啦?我阿娘又咳嗽了,勞煩你給看看。”
候太醫快步過去,瞧了瞧趙氏的面色、舌苔和眼白,又打開藥箱,取出慣用的細砂袋和絲綢帕,分别放在趙氏手腕上下兩側,手指搭上脈搏。
這樣講究的診病方式,一看就是皇宮裡的。
左鄰右舍啧啧稱奇:“這是禦醫啊?禦醫怎麼會來趙家診病啊?”
“别忘了,趙家女閨女可是禦廚。”
趙氏坐在馬紮上,有些惶恐:“這、這真的是禦醫啊?診病得多少錢啊?”
候太醫笑道:“不要錢。”
又問:“令慈最近吃什麼藥?”
趙溪音把藥方和藥渣都拿來,候太醫細細查看過之後,道:“藥方開的保守,藥材也不夠好。”
趙溪音無奈:“這已經是京城濟世堂最好的藥材了。”
“我知道,宮外的藥鋪哪比得上宮中太醫院,最好的也就這樣了。”候太醫收了藥箱,對趙氏的病已經心中有數,“我再重新開張藥方,直接在太醫院配好藥材,明兒一早,我給你送去司膳司。”
又是太醫院,又是司膳司,這是真真是宮裡的禦醫沒跑了,惹得同鄉們羨慕不已。
候太醫寬慰:“令慈的病不嚴重,吃上幾服我抓的藥,一個月内,包管藥到病除。”
趙溪音松了口氣:“那就好。”
這是好事,鄰裡們紛紛說好話。
“趙嫂子是有大福的人,禦醫都親自來診脈,還能吃上宮了的藥材,那可都是給皇上吃的。”
“趙嫂子連宮裡的藥材吃得上,那王氏還顯擺自家的藥鋪呢,沒聽人禦醫說,宮外藥鋪的藥材都不好嗎?”
“就是,誰看得上她。”
王氏聽完,心裡已經翻起驚濤駭浪,濟世堂的藥材比自家和善堂的好,那禦醫竟然還說不夠好;趙溪音不就是個廚娘嗎?怎麼能請得動禦醫?還有那趙氏,竟然能吃得上皇宮太醫院的藥材?
她臉皮厚不覺得,趙燕聽着人群的超小聲,覺得十分害臊,剛才阿娘還說把藥鋪被老鼠咬的藥材賤賣給趙家,轉眼間,人家吃上皇宮裡的藥材了。
她覺得今兒來虞河村就是個笑話,阿娘跟個跳梁小醜似的,臉上十分挂不住,轉身就往外走。
“死丫頭,你怎麼走了?”王氏叫道。
“不走在那丢人現眼嗎?”趙燕頭也不回。
王氏隻得追上去,嘴裡罵着“死丫頭任性”的話,她也覺得臉疼,順勢溜了。
趙家院落安靜下來,趙溪音起身道:“多謝候太醫了,你還得趕回太醫院上值,我送你出去。”
一直送到村口,侯太醫才頓住問:“那是你家鄰居?”
“親戚。”
“像是仇人。”
“有時候親戚的惡意,比陌生都大。”
候太醫在門外時,聽到了王氏的叫嚷,弄清了王氏和趙家的麻煩事,猶豫一下,低聲道:“京城佥都禦史劉大人,是個為民做主的好官,又是麗美人的叔父,你在後宮奉膳,何不與麗美人走得近些。”
“麗美人?”
趙溪音現在侍奉文才人,得了文才人不少好處,雖然不侍奉麗美人,但和麗美人走的進些,也不是沒有可能。
舅母王氏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今日暫時被震退,難保證以後不會再找上門,這事黏黏糊糊掰扯不清,恐怕隻有當官的出面,才能徹底解決。
尋常的知事官員不會出面管鄰裡紛争的小事,非得有沾親帶故的關系才有用。
麗美人倒是個路子。
趙溪音誠懇道:“多謝侯太醫提醒。”
第二日一早,趙溪音回到宮中。
竟然在宮門口看到了徐棠,徐棠一臉焦急,顯然已經等候很久了。
見到趙溪音來,忙迎上來,急急開口:“溪音,咱們侍膳的主子換了。”
好不容易摸清文才人的口味,文才人還是個大方的主兒,她一點都不想換侍奉的主子。
“換成誰了?”
徐棠忿忿道:“潘影兒又使了銀子,郭掌膳讓她回去侍奉文才人,把脾氣火爆的麗美人換給咱了!”
趙溪音腳下一頓,麗美人,這不送上門的機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