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是什麼午膳呐?”文才人盈盈起身,款步走來。
她雖在兩個禦廚面前不裝矜持,但身體記憶還在,行動仍舊如弱柳扶風,别有一番氣韻。
趙溪音把食盒掀開,裡面的飯菜還冒着熱氣。
“炒冬筍,地三鮮,景芝小炒,還有一樣……”她擡頭看向文才人,“刀削面。”
徐棠這會兒心裡又打起鼓來,不确定文才人會不會滿意刀削面,這面畢竟是民間吃食,在宮中頗有些不上台面。
該不會被退菜吧?
雖說堅持到現在不被退菜,已經是很不錯的成績,可若真被退了,她還是會覺得很難過。
文才人聽到“刀削面”三個字,眼睛都睜大了。
【靠靠靠!這小廚娘真屬蛔蟲的,刀削面都能做來,這可是老娘的兒時回憶啊!】
“怎麼想到做刀削面的?”她努力壓制住激動的情緒,佯裝平靜問,腳步卻如同脫兔般,嗖地蹿到膳桌前坐下。
都這麼激動了,就别裝矜持了吧,趙溪音忍笑:“因為想到才人祖籍是山西。”
刀削面是山西民間有名的主食之一,徐棠恍然大悟,怪不得溪音會想到做刀削面,這下文才人該是滿意了吧?
面碗冒着熱氣,宮女按照吩咐,把芫荽、香醋、辣子一一加進去,拌勻。
文才人先是用銀匙喝了口面湯,酸辣辛香、口感濃厚,久違的熟悉感跌踵而至。
這何止是滿意,簡直滿意頂天了。
抄起一筷子面,熱氣争先恐後飄散開,她像小時候在外婆跟前一樣,把面吹得不燙嘴,吸溜進口中。
趙溪音削的面比民間削得更薄,也更筋道,口感十足得好。
【靠,老娘好想外婆。】
文才人吃的眼淚差點掉下來,徐棠以為是燙的,好心提醒:“才人,吃慢些,仔細舌頭燙出泡。”
文才人在熱氣中吸吸鼻子,繼續吃大口吃面,連面湯都不放過,加了香醋、辣子和芫荽的湯汁,喝起來酸辣開胃,尤其過瘾。
直到面碗快見底,她才算吃滿足了,擦擦嘴道:“我說話算話,這就讓人去拿賞賜。”
趙溪音目光晶瑩:“才人要賞我倆什麼?”
文才人揚起臉:“我位分不高,但绫羅綢緞、珠寶首飾,還是能闊綽出手的。”
“銀子呢?”
文才人:“?”
【這廚娘掉錢眼裡了?】
徐棠捂住臉,不想認識這丢人玩意兒,但又一想,绫羅綢緞、珠寶首飾什麼的不實用,宮裡的物件又不能随意拿出去賣錢,還是銀子更直接,便又把臉露出來。
文才人噎了一下,旋即豪邁道:“還是那句話,我位分雖然不高,外祖家卻是經商的,決計不像旁的低位嫔妃過得緊緊巴巴。”
“就賞兩位禦廚各五十兩吧。”
“什麼?五十兩!”徐棠下意識叫出聲,“溪音,五十兩可是咱們小半年的俸祿!”
趙溪音也露出窮人乍富的笑容:“我知道!”
文才人嫌棄道:“瞧你們沒見識那樣,五十兩都不夠做一件像樣的首飾。”
直到接過沉甸甸的銀錠子,兩人才有了些真實感:“多謝文才人!”
出了儲秀宮,趙溪音把十兩銀子還給徐棠,是晨起被徐棠硬塞進懷裡那十兩:“現在發達啦。”
徐棠先是一愣,而後“噗嗤”一聲笑了:“真快!”
再三确認抓藥的錢足夠,她才把十兩銀子收回懷中,“暴富”來的太快,兩人對視又是一陣笑。
“我想今日出宮回家一趟。”有了錢,趙溪音就想趕緊給阿娘買藥,算算日子已經有四日沒回去了,還要買些吃食和日用品。
徐棠知道後就說:“晚膳早些做嘛,我自己去給文才人送膳,你早些回去。”
“好。”
等回到司膳司,午憩醒來後,趙溪音發現,她們被恩賞五十兩銀子的事,已經傳遍了。
“被罰”的廚娘越來越多,有的被退菜,有的被訓斥,雖還不足三次,尚沒有被趕出宮去,可卻大大增加了風險。
潘影兒是全司膳司第一個被麗美人訓斥的,最是丢人,這兩日下來,被罰的人陸續增多,她已經不是唯一被罰的那個了,有好多廚娘都跟她“同甘共苦”。
這讓她心裡好受不少,尤其今日午膳時,她拼盡全力,做了道祖傳的“珍珠燴鹌鹑”,還得了麗美人一句“不錯”的誇獎。
她是翹着嘴角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想,郭掌膳當着所有禦廚的面誇獎她、讓人都向她學習時候的風光。
激動得午憩都沒睡着。
等到了大廚房,潘影兒瞧見廚娘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竊竊私語。
“真的賞了五十兩?你沒聽錯?”
“确信無疑,儲秀宮的太監親口說的。”
潘影兒心裡湧上不妙的預感,大步走過去問:“誰賞了五十兩?”
“還能有誰,你的舊主子文才人呗,賞了趙溪音和徐棠各五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