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吸吸着,嘴角輕顫着,那種外溢出來的委屈,簡直就是滿心滿眼的。
而且被吓了兩跳的她,還驚魂未定,此時的臉色煞白,戰鬥力還搖搖欲墜。
不知道該說什麼,更不知道該做什麼。
腦子完全處于宕機狀态。
但是這副此處無聲勝有聲的樣子,明擺着,就是被欺負慘了。
小姑娘抿着嘴角,眼淚還欲掉不掉的。
商奈的視線就又落在她旁邊的少年身上。
衣着考究,看着斯文,但那雙漆黑的眸子,天生就帶着幾分風流,更别提還長着一副桃花像,黑色碎石耳骨釘,趁得那張臉更像個小白臉。
就這種長相的,撩起小姑娘,必是一個來一個來。
商奈不動聲色的打量。
他也知道,喻曉參加過一個攝影組,還喜歡追星,包括她相機裡的模特,大抵都是這副長相。
但是好在,這孩子是個熱絡的性子,跟誰都能聊得來,還喜歡獨樂樂不如衆樂樂,所以,聊起天來,那些左一張右一張的男模照片,還從不藏着掖着,也沒少跟樓上樓下的大爺大媽們一起分享。
大爺大媽們圍成圈,她坐中間,還不忘引導着人家說:“俊不?”
大爺大媽:“俊,這孩子俊,诶,這個更俊……那個,那個也挺俊。”
然後喻曉就東一張西一張的發着,還熱情道:“回家就貼在你們孫子孫女們的牆上,看誰像誰,多看,勤看,一眼都别少看,越醜越要看,少看一眼,都改變不了自己的基因,相信我,我就是這麼看過來的。”
大爺大媽們:“可不,看我們曉曉,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喻曉:“所以我有經驗,去吧,回家貼去吧,幾年後啊,你們家的孫子孫女們,除了帥哥就是美女的,那多好看呢。”
商奈想起早幾年前。
夏日的風吹着,晌午剛過,她就坐在一群老頭老太太中間,非常閑地哄着老人們開心。
所以,也正是因為如此,自己和葉洛微從來不擔心她早戀。
商奈的視線又從宴楚身上收了回來,思緒也收了回來。
而在喻曉一瘸一拐的轉身時,他看見宴楚伸出手想要扶她,但是不知為什麼,最後卻又将手放下。
他心裡有了考量:這個,好像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可事情沒弄清楚前,他也不敢太責備,也沒心思質問,而是蹲在喻曉跟前,直接就檢查起喻曉的腳傷。
宴楚看出商奈對自己的态度不是很友好,他嘴角很淺地就嗤了下,随着商奈蹲下,也看向了喻曉的腳腕。
可也隻一眼,他的眉頭就蹇了起來,也就一會兒功夫,她踝骨那裡就有些青紫了,顔色不是特别重,但明顯。
而且那踝骨處,看着就不禁碰,皮膚很薄,在商奈檢查的時候,他的心蓦地就提了一下,生怕她舅舅力氣再大一點,她的骨頭就直接碎掉。
“商奈。”
喻曉本還配合着商奈做檢查,男人問:“這樣痛嗎?”
喻曉就蔫聲蔫氣地回答不痛不痛不痛的,可當這個聲音突然響起,蓦地就又刺激了她一下。
她的視線本來是落在商奈身上,此時,眼皮一掀,精神緊繃,目光很不友好地就看了過去,三秒鐘後——
“疼!”
“疼疼疼!”
她說:“舅舅,特别疼!”
她聲音都高了幾個分貝。
商奈本要起身,聞聲擡眸就看了看她,喻曉也低頭看他,幾秒後,抿了抿嘴角,就着自己現在的這副德性,毫不費力地就擠出了幾滴眼淚在眼眶。
商奈:“疼?”他站了起來。
喻曉:“嗯,可疼可疼了呢。”聲音都帶着哽咽。
商奈:“就是給你嬌氣的,沒傷筋沒動骨,抹點跌打損傷的藥,吃飽喝足的睡兩覺後就好了。”
喻曉一噎:“……”其實這腳已經緩了好一會兒,她确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疼。
宴楚聽見“嬌氣”這兩個字時,就樂了一聲。
但是他想了想,商奈說得也不全對,畢竟,她這腳已經傷了好幾天,看樣子還挺嚴重,于是他說:“也不是今天傷到的,要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喻曉和商奈就都看向了他,而後商奈又看向了喻曉,“不是剛傷的?”
他檢查完,可沒看出來是傷到好幾天的樣子,但是他又确定一點,喻曉和這個少年在一起,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問題了。
喻曉啞然,她看向宴楚,宴楚被看得也是一懵,他眼眶微微一窄的,問:“不是那天晚上傷到的嗎?”
喻曉腦子轉得飛快,想起那天自己跑的時候跌跌撞撞,大概是被他誤會了,但是當她看到商奈身邊的甯萱時,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就嗯一聲,還委委屈屈的,“當然是呀。”
她說:“我也覺得,應該去趟醫院,要不,再打個石膏吧,我這腿要是殘廢掉,那舅媽不得心疼死,舅舅你可别敷衍我,舅媽要是在這裡,肯定是先要領我去醫院的。”
舅媽舅媽的,聽的甯萱就一笑,“曉曉跟洛微的關系還是那麼好。”
商奈就明顯地一僵,剛要開口,卻被喻曉的話音截斷,還不帶半點好臉色地說:“那是自然呀,可又有多少人,羨慕是羨慕不來的。”
這語氣,不帶丁點客氣,甯萱地笑,也僵在了臉上。
她的手裡還提着剛剛給商奈買的男裝,就在商奈試衣服的時候,她覺得哪一套穿在他身上都合适,遂讓商奈等她,她回到專賣店裡就都買了。
然後走出來,便看見商奈沒在原地等,而是在另一邊,就也好奇地跟過來。
而商奈,先是被喻曉之前罵人的話給驚到,又被喻曉的不禮貌給怔到。
他看了喻曉一會兒。
這孩子,天性頑劣,但是後來被葉洛微教育的有多好,都是有目共睹的。
全小區裡,老老少少,就沒有不誇她不喜歡她的。
而針對于文明禮貌來講,商奈都覺得,喻曉的一言一行,堪堪地能規範成一本教科書。
可現在,這本規範的教科書,他有種,在一點一點掉頁的感覺。
“别這麼沒禮貌。”商奈的語氣有點責備,“這是舅舅的朋友,曉曉,你應該叫阿姨。”
三十七歲的甯萱保養很好。
長發别在耳後,白色吊帶長裙優雅地穿在身上,至少在氣質上,就遠遠地蓋過了穿着背帶褲,還紮着兩個低低麻花辮的小姑娘,更何況,小姑娘的頭發還有些亂糟糟,眼睛紅腫着,臉色慘白着。
顯然,喻曉也是不知道自己的臉色是有多慘白。
先是被那個扔瓶子的自己驚到,随後又被突然出現的宴楚吓一跳,再又被親舅舅吓一跳,然後就又被這個女人氣到。
喻曉在不停地給自己降着火氣。
還覺得,年輕可真好,心髒也是真得抗壓,還沒當場來個心肌梗呢,真是天不亡我。
在商奈介紹過後,她沒喊人,也沒吭聲。
甯萱倒是比剛剛成年的小姑娘有氣度有涵養。
她先笑着看着商奈說:“她小的時候,我還抱過呢吧。”然後又看向喻曉道:“曉曉來京市怎麼也不告訴你舅舅一聲呢,你不知道他也在京市嗎?”
這話像質問,像責備,茶裡茶氣的,喻曉就看了看商奈。
見商奈依舊沒有領自己去醫院的意思,估計這張苦情牌是打不下去了,畢竟商奈可是鼎鼎有名的法醫,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都不會有問題,更何況她腳傷的時間。
而商奈是真的意識到這孩子,就不想禮貌了,他聲音有點嚴厲,“問你話呢,怎麼還不搭理人呢?”
聽見商奈因為這個女人責備自己時,喻曉便喘了一口氣,微微地揚起了下巴,眼睛裡就一點一點地泛起了火星子……
齒尖也一下一下地咬着嘴角,側眸間,就看見了還杵在她旁邊,金湯勺裡長大的豪門小少爺。
可之前站得還有些吊兒郎當的小少爺,現在,站得卻有些人模狗樣了。
她靈機一動,覺得兩不相欠的機會來了,突然伸出手,挽住宴楚的胳膊,沒看甯萱,而是轉頭對商奈說:“我是來見我男朋友的,告訴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