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越孤獨就越越容易觸景生情,江晗幾年前就已經深有體會了。
其實有時她自己也說不清楚廖月什麼時候開始冷淡她的,前前後後,總之得有三四年了吧。
那時候她剛畢業一年,二十一歲,十八歲與她相戀,彼此已經走過了三年。
因為那時廖月家裡的一點事情,廖氏正處于奪權的風雨飄搖期,就像上次那個女人說的,那個時候廖氏還不姓廖,而是姓明。
廖月作為夾在其中的次女并不受明家人待見,廖父一病不起更是無暇顧及她,所以當時任誰看她都隻會是這場争奪之中的犧牲品,可畢業一年她在公司裡成長得太快,等所有人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晚了。
明家母女沒她狠,很快敗下陣來,滿盤皆輸,可以說從此被廖月攥在了手裡,給什麼都得接着。
廖月對她們真的很狠,沒過半年就弄走了她們手裡所有資産和人脈,隻留了一棟明家祖上的老宅給她們住,有吃有喝就是不給權,這才惹得對方總是一段時間來鬧一次。
可是鬧有什麼用,廖月在大事上從來說一不二,她可以散财萬貫對底下的人,卻容不得旁人窺伺她手裡的權杖。
所以那段時間廖月在廖家大刀闊斧,江晗就在準備她的畢業,雙方都進入了最忙的時候,二人之間算得上聚少離多。
磕磕絆絆,時間還是來到了畢業的那一天。
江晗曾經天真的以為她們互相攙扶走過了熬死無數情侶的異地,并以此為凱旋。
廖月不喜歡太虛無缥缈不切實際的東西,所以那時候她們甚至沒有辦婚禮,隻有一本蓋了章的結婚證。
雖然這跟江晗一直對結婚的想象出入很大,但廖月說她已經沒什麼親人在世界上,禮宴都坐不滿,稀稀拉拉幾個人有什麼意思,沒什麼好弄的。
江晗怕勾起她的傷心事,沉默一陣也就點頭揭過去了。
大約那時候她真的以為廖月會愛她永遠,所以才會短暫的麻痹掉與家裡斷絕關系的痛苦。
跟家裡鬧得最兇的那一年,她十八歲,遙想當年,猶在眼前。可一轉眼啊她都二十六歲了。
曾經她堅定不移相信的愛也在後來的時光裡被反複磋磨。
怎麼會變成這樣。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發着呆,寒風拂面,呼出一口霧氣,不經意模糊了視線。
“夫人。”
身後适時響起聲音,是管家。
“天要黑了,該變冷了,進屋裡去吧。”
江晗僵直的坐在院子的長椅上,目光從仍舊蔭綠的園林植物上移開,沒起身,隻是習慣性的問他:“阿月她……回來了麼?”
“還沒有。”管家猶豫着,“夫人要等廖總吃飯麼?”
江晗垂着眸子,神情很低落,唇色發白緩緩搖頭:“張叔,我們進去吧,我有點冷了。”
當天晚上直到江晗入睡廖月都沒有回來,房間的落地窗前,外面漆黑一片,有呼嘯的寒風,以及在寒風中搖曳渺小的那盞暖光。
當晚她罕見的做了一個夢,夢裡也像外面一面漆黑,可她的身邊卻萦繞着揮之不去的玫瑰花香。
香氣纏着她,想要溺斃她,幾乎喘不過氣。
她吓醒了,迷迷糊糊的摸到臉上流淌的淚水,溫熱濕潤,怎麼止也止不住。
這麼多天的惶恐和害怕在此刻攀至巅峰,心跳逐步加快,連帶着手心都是汗,五髒六腑攪在一起,痛苦不已。
她意識并不十分清醒,強撐着去夠床頭的手機,卻被自己失手打落下來,胡亂摸了一通最後隻抓了個iPad邊緣。
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她撐着低迷的意識聯系管家。
幾分鐘之後整棟别墅的光重新點亮,管家帶着幾個傭人敲響了房門,聽見裡面微弱的聲音很快開門趕了進去。
這是半夜,見到江晗的時候她已經面色發白了,渾身直冒虛汗。
管家安排傭人按照之前醫生交代過的照顧,他則騰出手來趕緊聯系了在外未歸的廖月。
半個多小時之後廖月便出現在了家門口,臉色陰沉,問他怎麼回事。
管家在門口親自接的她,當時就開口答:“暫時不清楚是什麼情況,但夫人的狀态像是受到了不小的驚吓才引發的症狀。”
他邊說便跟着廖月往江晗那裡趕。
“驚吓?”廖月瞥他,“好端端的也沒下雨,受什麼驚吓?”
管家沉默了一會,卻說:“夫人意識不太清晰,總是說房間裡有玫瑰的味道……”
廖月恍然停住了腳,那張冷冰冰的臉上頭一次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又恢複如常。
“熏香點上了麼?”
管家點頭:“早就點上了,但夫人好像并沒有太大效果。”
“小姐,您看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
廖月眉頭微蹙,沉聲拒絕:“不用,一個味道就能吓成這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孩子毛病,我去看看。”
她還真不信。
這幾天不在家,指不定江晗見不到她養出的怪毛病。
她沒做多猶豫就踏進了房間,沒開什麼燈,隻有床頭兩邊各兩盞小燈,傭人端着熱水在幫江晗一遍遍擦額上的冷汗。
光影錯落,江晗平躺在床上也不知是醒着還是睡着,嘴裡偶爾喃喃自語,聲音很小。
廖月站在她的床邊,垂眸看着那張憔悴病容不自覺壓深了眉頭。
耳朵上折射的光澤閃爍,江晗輕蹙着眉眼睛掀開了一條小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