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草頭乂直起身，有些經不住地扶穩了兩邊的把手。

他是第一次看到墨這樣的反應，整個人突然像是發了瘋一樣的顫抖，和傳聞中那些黑手發作的樣子相差無幾。他來到三不朽時，黑手的存在對他而言隻是停留在過去的故事，即便親眼看到了墨黑色的手指又如何？反正他已經失去了攻擊性，下場連他們普通人都比不上。

現在親眼看到墨抖動着翻出白眼，他居然第一次有些體會到了恐懼。

可惜墨并非是因為黑手的緣故做出反應，而草頭乂也沒有讓自己的驚吓暴露在外。兩者發作的時間也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再然後，兩人相互凝視着對方的眼神也發生了些微的改變。

“楮在哪裡？”緩和下來的墨再次開口說道，“他把我帶出來，說要帶我去見恩者。”

這下草頭乂沒有再忽視他的問題，反而接上他的話說道：“誰是恩者？”

“甄音殿的主人。”

“主人？那就是整個黑市的老大了？！”草頭乂激動起來，連帶着語氣都高昂了不少，“他本事很大？很有錢？你說的楮去找那個恩者了？”

“他在哪裡？”墨隻是單一地重複道，“楮在哪裡？”

“原來是個傻的。”草頭乂大緻這麼嘟囔了一句，他從石椅上站起，從隻有五六層的石階上耀武揚威地走了下來。他似乎仍舊忌憚着墨方才發瘋的模樣，便隻敢拉開距離同他說道：“該怎麼樣才能讓你好好說話呢？”

緊接着又沖旁邊的人一說：“你怎麼想？”

林念在後方觀察着他們二人，被問到的人面色不改并無回答，甚至十分生硬地将頭扭向了旁側。而他看草頭乂似乎面上僵硬了那麼一瞬，緊接着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那樣，背手在那人跟前走來走去。

林念躲在蕭歌身後細細打量着四周，猜測身旁乖乖站着的恐怕都沒有從心理上真正承認過草頭乂的地位，這些人或許是因為石君的名号才加入的，倘若現在站在這裡的是被哄騙而來的自己，想必也不甘心讓同一階層的出頭鳥來使喚自己吧？

而在不遠處使喚失敗的草頭乂很快又給自己找到了出頭的機會，他像變戲法那樣從石椅後頭抽出一根鞭子，那鞭子上遍布着尖銳的倒刺，是隻要揮到人身上就能倒刮下一大片肉的銳利。這些倒刺幾乎裹滿了整個鞭子，這就讓它變得很沉，草頭乂胳膊上沒多少力氣，于是光是将這鞭子拽出來就廢了不少勁，他用上雙手，又用上整個人的體重拖曳出來，那動作不像是手握武器，反倒是像被巨型百足蟲纏住了手臂。

他費勁地來到墨的面前，又将自己的喘息勉強壓了下去。周圍人都明白草頭乂打算做什麼，但被他針對的對象——墨，恐怕是全場唯一一個還不知情的人了。

揮鞭抽打，審訊逼供，草頭乂似乎對這樣的殘暴之舉充滿期待。但哪怕他隻是推拽鞭子都如此困難，這動手的步驟也絕對不會讓給他人執行。就像之前猜測的那樣——草頭乂需要在更多人的面前建立自己的威望，将四元老之一的墨揍得奄奄一息，那将是他頭上另一筆光輝之舉。

然而林念剛剛才同蕭歌耳語了這麼一段猜測，草頭乂卻突然往人堆裡打量了起來。

這一眼望來便有些尴尬，如今躲藏反而更加顯眼，怎麼樣都無法再變作小透明。而林念也心知肚明自己臉上的面具，雖然能助他隐藏真實的身份，可既然戴在了臉上，也必須要接受它帶來的挑戰。

果然，草頭乂一眼就相中了不普通的他，伸着手指道：“你，戴面具的那個，上來！”

林念原想像之前那人漠視草頭乂的使喚，可又一想自己的計劃，便假裝猶猶豫豫地走上前了。

草頭乂嫌棄他動作慢先是粗魯地推了他一把，若不是林念腿腳控制着，恐怕下一瞬就得貼到百足蟲鞭子上去，這墨還沒體會到，倒先是叫他享受完了。但此番動作似乎格外考驗人的控制力度，待救完自己之後林念才猛然擔心暴露了破綻，但所幸草頭乂似乎對武功了解不深，在林念身上還有着另外的東西足夠吸引着他。

“你來，你來替我行刑。”草頭乂依然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語氣說道，“你這面具……你這個人一定不一般。”

林念聽見身後有人正在嚼他舌根，幻想之大簡直讓他驚歎不已。比起他這個人，草頭乂似乎更想要他的面具，察覺到這一點後林念立刻用手捂住了臉。

草頭乂道：“把面具摘了給我。”

“是假的。”林念輕聲說道，“畫上去的。”

“畫上去的？那也是好貨，交給我。”草頭乂道，“我看這鞭子還差個驗貨的人。”

左右都不是和草頭乂直接起沖突的時間，林念隻是思考了這麼一瞬，就擡手将面具從下方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