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頭乂先是發出了一聲奇怪的吼叫，而後搖着頭發出了“啧”、“啧”的聲音。

既然決定戴上面具就要做好摘下面具的準備，為了确保萬無一失，林念又拜托胡宿往自己臉上也添了顔色。他見過人燒傷的模樣，要複原那幫模樣并不是難事，将細節全數說給胡宿聽，小丫頭保準能畫得出來。面具幾乎遮蓋了他全部的臉面，那便也有相應大小的皮膚被重新畫上受傷的痕迹。胡宿刻意将灼燒的痕迹做得誇張了些，那一坨坨垂下的皮膚将林念變得面目全非，現在的他雖然還被稱作“林念”，但在别人眼裡已經是一個經曆過烈火灼燒的“不完整的人”了。

而事實證明胡宿的确功夫了得，草頭乂在極近的距離下目睹着他摘下面具，并且在凝視下迅速地信以為真，那這謊騙可就成功瞞過去了。

“面具歸我了。”草頭乂從林念手中一把奪過，又在手中捏了捏道，“挺好看的，多少值點銀子。你去抽他三鞭子，如果三鞭子下去都能見血，我就把面具還給你。”

條件隻是“三鞭子見血”，林念暗暗舒了口氣，看來草頭乂終究還是沒那個膽子将墨直接打死，倘若這人真在石洞裡斷了氣，恐怕草頭乂就得在石君手裡斷氣了。

他也是挺狡猾的一人。林念接過鞭子時想道，還知道找人替他幹活，這是先給自己找個替罪羊呢？還是擔心自己放出狠話，卻因為舉不起鞭子揍人而顔面全失呢？

但是不管哪一種，林念可都不能比他強。

于是他裝作被鞭子狠狠一墜傷到了腰，兩手同時放開，又任由百足蟲鞭子砸到了腳上。他一邊單腳跳着一邊扶着腰，嘴中還發出丢人的大呼小叫，可草頭乂就喜歡聽這個，落下的鞭子證明了他自個兒的力大無窮，化作笑聲在林念身後指指點點。

可他底下卻沒人在笑，傳來的輕蔑的短促音不知是發給林念聽的還是另有所指。

林念知道草頭乂在看他，戲瘾過足了之後，他重新顫顫巍巍地将百足蟲鞭子用雙手撿了起來。

那鞭子份量其實壓根不重，若是以往的林念完全有信心舉着它在自己腦袋上揮上個四五圈——可惜這份從容讓此時此刻的應對變得困難起來，裝份量重不是件容易事。林念想了想，幹脆就直接上，于是從地上拖拽着鞭子來了個小助跑，再借助用全身的力氣将鞭子通過腰腹甩了出去！

鞭子揮起的幅度不大，幾乎就是貼着地面揮舞而去了！他沒打算殺死墨，因此這次注定要由兩個人共同完成的戲目。小紙鶴從方才開始便停止了揮翅，現在的墨是那個仍會思考的墨，是那個有着下意識身體反應，能躲避攻擊的墨……林念注視着他的動作，在鞭頭掃過墨的小腿之時，對方恰好後撤了那麼半步，僅僅隻是那悄無聲息的微妙半步，便隻讓鞭節上的倒刺在他肉上破開了恰到好處的口子。

草頭乂在同一時間發出了呼聲，所有人都知道他很興奮，正等着林念揮舞第二道鞭。

墨在激動聲中跪了下去。

于是下一鞭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墨垂着眼，卻似乎與林念格外地配合，用着和第一鞭差不多的方法讓自己受到最小的傷害。而同時，兩鞭落下便能幾乎肯定草頭乂的外行了，一個見到鮮血就興奮的人，似乎并不明白受傷與重傷的區别。

“抽他胸口！”草頭乂在身後發号施令道，“把他的衣服抽爛！把他的白骨給我抽出來！”

林念捏緊了鞭子，狠狠往墨的胸口砸去。

“啊！”

這最後一鞭終于讓沉默始終的墨發出了慘叫，他整個人向後彈射出去，好像林念真的用了極大的力度意圖奪取他性命。他的衣服被抽破，胸口也确實袒露出大片的血迹，可那傷口并不會奪去他的性命，隻是讓他看上去變得稍微……稍微那麼凄慘了一點。

草頭乂終于在最後看清了他的詭計，可卻為時已晚，他擡頭沖着石洞口一瞄，頓時就露出了驚慌的神色。

林念對他的變化心領神會，什麼也沒說，趁機從他手上奪回了面具。

就在他戴上的同一時間，石君從他身邊踏上了石階。

“把面具摘了。”

林念的手還扶在面具之上，聽了他的話也沒什麼動作。

“聽到了沒有？你，把面具摘了！”草頭乂藏在石君身後假模假樣地跟話道，“我們老大的話你敢不聽？不聽拿鞭子抽你！”

林念輕輕笑了一聲，再一次将面具摘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