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說倒也不奇怪，仔細想來，有統治和階級才是黑市的常态，它們看起來壞事做盡，但是要确保所有人都是壞人，沒有壞人變好、沒有壞人背叛，就必須需要規則和權力的制約了。”吳遇分析道，“小喽啰恐怕不被允許密切溝通吧？那這記号難道是四元老享有的特權嗎？”

林念道：“可冊子裡寫，四人隻是抱團取暖、各取所需，關系從見面的時候就從未好過，小事起口舌之争，大事就大打出手，要說他們就是……同行一路，但注定會分道揚镳的人。他們之間恐怕并不存在讀懂對方意思的默契吧？”

“親兄弟也會吵架，但他們同是甄音殿的人，要甄音殿真是遇到了麻煩，說不準還會一緻對外。甄音殿幾十年沒有沒落和内鬥，除了底下的人相互制約，四元老一定也都捏着對方的把柄伺機而動。他們沒有發作，隻是因為他們姑且都有更為在意的東西……”

林念沖他做了個打斷的手勢，随後說道：“……你想說的是一緻對外？”

吳遇抿嘴一笑道：“你看我們就不一樣，有默契，總是能抓住重點。”

“這‘外’指的是誰？”

“帶起紛争，擾亂甄音殿現狀的人。”吳遇道，“也就是投毒的那個人。”

“黑手？”

“沒錯。”

“原來如此，興許是我從一開始就搞錯了……”林念思索起來道，“我認識一個人，叫墨，我剛來三不朽時他便主動跳出來引我注意，等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和他做了交易，他邀請我和他一起将三不朽的黑手全部清除，而他就會想辦法将我引薦給這裡的大恩人，也就是甄音殿最管事的那個人。”

吳遇道：“你原先是怎麼想的？”

“我沒其他辦法，隻能先假設他未曾欺騙于我，我猜測他應當是四元老之一，說要帶我認識大恩人雖然真假不知，但或許他還真有這個權力。”林念道，“我不知不覺就将這一推斷當真了，聽了你說的，我才覺得說不定我從一開始就弄錯了，我不該以第一印象來确定結果，也不能因為他對三不朽很熟就說他一定和甄音殿有聯系，啊……仔細想來，他可從來沒有親口承認過。”

“雖然沒有确鑿的證據，但姑且還是得設想……你說的那個墨，不是甄音殿仆人的可能。”

“那這記号……”林念指了指牆壁道，“也可以用一樣的前提去假設，假設這不是甄音殿裡的人畫的，那就是好興風作浪那人的傑作了。”

“哦……”

“哦……”

林念吳遇二人同時托着下巴發出一聲感歎。

和吳遇分别後，林念暫時回到了原處，他披着夜色闖入那棟無窗的樓，似乎無人發現他離開過，也無人關注他是否有回來。林念回到最早被他選定的屋子中稍作休息，在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門外突兀地出現了墨的聲音。

“到時間了。”

林念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快跟我走。”

這聲音裡有着股不可拒絕的壓迫，但林念磨磨蹭蹭了一會兒，才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頭的天還沒全亮，天邊的朝陽隻是照耀着一半的黑夜。林念強忍下哈欠斜視看了墨一眼，那人臉色比起昨天偷窺那時看來已經恢複了許多，就是頂着一張臭臉，不知是被林念惹的還是其他什麼原因。

“我們今天去做什麼？”林念問道。

好在不管先前如何瞪視，墨還是會回複對方。“幹活。”他簡明扼要道，“幹票大的。”

這麼說着便沒有了下文，當墨帶着林念走到熟悉的地方後，林念才總算明白這個“大”大緻會有多“大”。現在他們身處墓園的中央，遠眺四周全是一個個豎立的石碑，這裡墳土有的堆得老高，有的則長滿了雜草，林念估算了一下具體數量，恐怕這地底少說都埋有近百具屍體。

這墓園一掃望不見頭，林念起初還想着找一找那黑手原本埋葬的位置，但周圍的景色太過相近，他隻來過一次，無疑是大海撈針般的搜尋了。

林念用腳踢出一個石子，他想，他當然知道墨的“幹票大的”是什麼意思。前不久他剛經曆過從墳地裡跳出黑手的詭事，萬一這地裡埋的都是有着和那黑手一樣的遭遇，那隻要用真氣微微一催，恐怕就能召喚出一個“黑手軍隊”。以他們的本事自是不用擔心打不過，但若聯想墨的打算，免不了是要大開殺戒一場的。

林念雖不怕這場面，但多少覺得有些别扭，大約是想法全寫在了臉上，墨很快就敏銳捕捉到了那麼一絲不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