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聲我方想起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問秦栓兒:“就是绮禮在客棧畫的你主子做鞋的那張小像?”
“嗻!”
好吧,去歲已氣過一回,現沒必要再氣。穩穩心神,我吩咐:“接着回!”
“主子看一會畫後說绮三爺畫工雖精,但選材不通,畫賣不上價,砸手裡了!”
我……
绮禮拿畫筆記錄下先绮羅在家時替他做鞋的溫馨時刻,绮羅看到不說感動,第一反應竟然是選材不通,賣不出去?
不是,绮羅為什麼會認為绮禮賣她的畫像賺錢?因為绮禮送她的觀音,胤祥說老九願意出五千兩收?
绮羅厭惡老九,但有五千兩,就不在乎老九收藏自己的畫像了?
绮羅這個認錢不認人的做派,竟比老道的生意人都不遑多讓!
想必是绮禮早知绮羅脾氣,所以方應了老九所請,另畫了一張绮羅面貌的觀音給他,然後老五要,也賣,再有别人,隻要出得上價,都賣!
“绮三爺跟着看了會子畫說是!”
嗯?绮禮認可绮羅的批評?我稍一思索,旋即明白:“鞋”音通“邪”,“做鞋”即成了“作邪”,确是不大吉利。
由此可見绮羅日常很注意“避谶”,反是绮禮,有些不拘小節。
“主子就說這四大美人都是她繡的,這第五個美人也當由她來打稿!”
第五美人?我啞然失笑:绮羅這個大言不慚,果不是一般自傲!
掏出袋子裡的懷表,打開,露出裡面绮羅的西洋小像,我悠然神往:绮羅自己命題作畫,會畫什麼?
……
出一回子神,我方問秦栓兒:“今兒你主子歸甯,都帶了什麼?”
如绮羅所言四大美人炕屏是她早年送給绮禮的禮,而去歲長亭,绮羅再是着急忙慌也沒漏了绮禮的禮。可見绮羅多在乎給绮禮送禮。
将近一年未見,今兒绮羅歸甯雖說也是臨時起意,但比去年,可算從容。我想知道绮羅趕備了什麼給绮禮當禮。
秦栓兒愣了愣,方才回我:“爺明鑒,主子歸甯就帶了妝奁匣子和衣裳。”
就衣裳和妝奁等日用?沒有其他?
那绮羅忽然說畫畫,其實是以畫當禮?
現補!
打發走秦栓兒,我傳水洗漱。躺床上蓋上棉被的一瞬,我想到绮羅無論平日在家還是現在绮羅府邸,睡覺蓋的都是绮禮送的蠶絲被不禁歎了口氣:先绮羅在家跟绮禮享福慣了,進到我府,除了不滿意名份外,隻怕吃穿住也沒一樣稱心!
一早進宮,早朝後皇阿瑪、太子巡視江堤,我和胤祥護駕。
江堤外就是長江。江灘上大片的蘆葦蕩,再有些柳樹。臨近清明,城裡的樹都生新葉了,這裡的柳樹都還沒爆青,偏風還特别大,吹得枯枝漫天狂飛,沒得一點“楊柳映春江,江南轉佳麗”的旖旎氣象。
皇阿瑪沒看一刻便打消了談詩論賦的興緻,直奔主題,問曹寅:“現在三月,這水位看着也就罷了,夏天水大,水一般漲到哪裡?”
……
回到行宮已是傍晚。江堤上吹了一天風,皇阿瑪也乏了,即時就散了。我跟胤祥來值房,看到廊下侯着的高福,胤祥立瞧了我一眼,我方告訴:“昨兒绮禮接绮羅家去住兩天!”
高福沒跟過去,就來我這兒聽用了!
胤祥笑道:“原來如此,剛我還以為绮福晉病了,高福來回請醫!”
我無奈自嘲:“連日都在屋裡養着,不吹風不受累地,能有什麼病?”
聞聲胤祥不自覺地摸一把臉,跟我承認:“四哥,今兒江風真大,整一天,我這臉都是木的,現才緩過來些!”
誰又不是呢?就是皇阿瑪都沒說苦,咱們當兒子的能夠抱怨?
我努力笑道:“‘綠楊接葉杏交花,嫩水新生尚露沙’,這江邊的風帶了水氣,自然格外冷些。既然高福送晚飯來了,咱兄弟喝兩盅,驅驅寒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