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問绮三爺除了她,還再有誰能替他規劃這麼色香味四時俱全的園子?”
我……
绮羅多才多藝,天賦驚人,家常卻很謙遜,少有賣弄得色。譬如正月裡绮羅做的“福壽全”,色香味俱全,吃得人打嘴不丢,绮羅都歸結于她奶娘手藝精湛和我府邸好食材,并不居功。
我知道绮羅有意讨好我,也以好換好,賞了她奶娘。我以為我做得不錯,現才醒悟自己錯得離譜——绮羅第一次用心給我做菜,我好好消受,好好誇绮羅兩句不行嗎?幹什麼畫蛇添足,追問绮羅為什麼拿黃酒壇子炖菜?招绮羅大年初一大哭一場不說,還搞得事情變了味,好像绮羅不是為我,而是為她奶娘做“福壽全”似的。
绮羅一向驕傲,當下雖補了個“佛跳牆”緩解尴尬,但難保内裡不對我失望,以為我不解風情。
我日常責怪绮羅多心,不跟我好好說話,全然未想我自己可能也有些緣故——绮羅進府兩年,我除了呵斥辱罵,似乎都還沒誇過她一句好!
“绮三爺連說沒有,主子就跟绮三爺耳語了一句話,爺恕罪,奴才離得遠,沒聽到主子的話,隻看到绮三爺愣了神,然後不知道主子又說了兩句什麼,绮三爺聽完就落了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绮禮六親不認,是個狠角。
绮羅跟绮禮說什麼了?我心裡着實疑惑,但也知道怪不得暗衛,隻能暗自揣測:在場就那麼幾個人,除了绮禮绮羅兄妹就是春花、春柳。
绮羅放心春花原不消說,那就是因為春柳?
我忽然想到:绮羅送春柳給绮禮是讓绮禮替春柳找個好婆家。
娶妻不比納妾,得門當戶對。春柳丫頭出身,想當人,還是官宦人家的正房,必然在其他方面做彌補——比如人□□贊的才德,或者一份豐厚嫁妝。
绮禮出銀子給春柳開年畫作坊,就是給春柳展才華,擡身價。而占有的股份将是绮禮跟春柳婚後繼續來往的紐帶,如此即便将來绮禮回京,也不擔心春柳為本地夫家欺負,奪了作坊去。
绮禮沒有辜負绮羅所托,替春柳做了最好打算,是個君子。
但春柳一個丫頭,今兒見了绮羅這個舊主,不說跟前跑後的伺候,連話都沒說幾句,隻跟着绮禮算怎麼回事?
難不成,我猜測:春柳看上了绮禮?
绮禮相貌英俊,有官有财,且年少相識,知根知底,嫡妻玉容又是個草包,進門即遭绮禮厭棄,現丢在京城。
如此春柳嫁绮禮,即便是作妾,也是兩頭大,跟正室無異。
照理春柳想嫁绮禮,很可以求绮羅,春柳不讨好绮羅,難道是因為出爾反爾,拉不下臉?
那绮羅呢,看出春柳的心意了嗎?
想起傍晚绮禮舞劍時,绮羅問春柳绮禮堂前栽種山茶杜鵑的說道,我醒悟:绮羅看出來了 ,言語試探春柳,春柳回的就是绮禮的原話。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榮損相共,不離不棄”,我苦笑:我該想到的,绮禮關心绮羅,能讓他落淚也隻有绮羅。
绮羅一般關心绮禮,今兒用心替绮禮營造花園,又勸绮禮納妾生子,就是希望绮禮幸福美滿。
绮羅跟绮禮耳語的一定是她對绮禮的關心,且很親密,連春花、春柳也不給聽!
……
“看完花園绮三爺領主子去他外院書房。”
我……
《禮》雲:外言不入,内言不出。意思就是男女各行,内外有别。
書房是男人讀書、理事、會友之所,哪兒是婦人該到的?
绮禮領绮羅看宅子,看看正院花園就得了,有必要連書房都不錯過嗎?還是绮羅對書房也有自己的想法?
先绮羅在家,我也沒聽說她沒事跑绮禮書房啊?反是绮霞、绮雲每嘗同了老八、老九、老十造訪。
難不成,我想到了一種可能:绮禮是彌補绮羅早前沒能去他書房的遺憾?
畢竟绮羅小心眼子,年前就曾為了秋柳去我書房照看花草懷疑我對她苛刻不算,甚至于誤會我跟秋柳暗通款曲,裝模作樣地提議我将秋柳收房。
秋柳的事雖說過去了,但以绮羅的小性,多半忘不了她為高福擋在我書房門外,隻能在大門台階坐等春花的無奈。
要不,我尋思:似绮禮這樣,尋個合适機會,領绮羅去我書房瞧一回,平氣?
“绮三爺書房炕上放着主子早年繡的四大美人繡屏和主子的畫像!”
“什麼?”我一聽就炸了:“你主子的畫像?”
“爺明鑒,”秦栓兒小心回我:“去歲長亭,主子曾讓绮三爺替她畫副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