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刑那天,高福點名,我有印象。
……
早起,各院婦人都準時來了,夏花穿一件天藍色妝火紅紫薇花袍子,戴一對鑲寶碧玺紫薇花壓鬓給我和琴雅磕頭敬茶。
接過茶碗,我揭蓋聞香,沒想竟是一等的君山銀針。
府邸庶福晉、格格的茶葉分例都是普通香片,一兩不過幾十文。君山銀針産自嶽陽洞庭湖,是出了名的貢茶——地方上一年進貢才十八斤。
一般皇子蒙皇阿瑪、太子賞賜,一年也隻得幾兩。
我因門下年遐齡任湖廣巡撫的緣故,每年得他孝敬十斤,多用于待客,還是貴客。
一般門客就隻有瓜片,香片這些。
夏花一個不管事的後院格格,打哪兒來的這君山銀針?
揣着疑,我低頭喝茶。
茶水入口,沒意外地,玉泉水。
琴雅揭開蓋碗,撇浮沫的手瞬間一頓。
我了然:這茶不是琴雅賞的。
“起來吧,董妹妹。”放下茶碗,琴雅笑道:“以後就是一家人,叫我姐姐就是了!”
“家裡還有幾位姐妹,你也都見見!”
“這是李側福晉!”
夏花喜氣洋洋地行禮:“李姐姐!”
玉婷雙手扶起夏花:“董妹妹!”
“這是耿庶福晉!”
“耿姐姐!”夏花利落地行禮。
秀英跟當日對绮羅一樣,站得紋絲不動,極冷淡地回了一聲:“董妹妹!”
不應該啊!我訝然。
夏花不是绮羅,她上房伺候琴雅幾年,跟秀英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少有點面子情——總之,早前看着都挺好的,一團和氣。
秀英今兒這麼冷淡,我眼光掃過桌上的茶杯,心說:該不是夏花蹬鼻子上臉,要東要西,秀英煩了她?
绮羅忠厚,進府兩月,自己的分例都鬧不清楚,秀英就克扣她,夏花刁鑽,秀英不想惹是非,反得滿足她。
果然,惡人還得惡人磨。
“宋格格、安格格、武格格、海格格!”
“宋姐姐、安姐姐、武姐姐、海姐姐!”夏花笑容不變的行禮。
懋華等人也含笑回禮:“董妹妹!”
……
“董妹妹,”琴雅拿出一個匣子:“這盒宮花你拿去戴!
夏花蹲身謝恩:“奴婢謝福晉賞!”
夏花沒似绮羅當日那樣恭敬磕頭,琴雅也不以為忤。
還得是夏花這樣左右逢源的奸詐小人,我無奈歎息:才能活得如魚得水。
“董妹妹,”玉婷照樣拿出一隻匣子:“這幾樣首飾,你拿去戴吧!”
首飾?不是一般的耳環戒指?
眼光掃過匣子,紅漆銅鎖描金鴛鴦戲水的首飾匣子,看着就比早前送绮羅的高檔。
夏花喜不自勝地行禮:“多謝李姐姐!”
竟然連奴婢都不稱了!
“董妹妹,這兩個荷包,你看着使吧!”秀英沒甚表情的捧出一個托盤。
秀英沒說這對玫瑰花荷包是自己做的,我懷疑是她丫頭的針線。
“多謝耿姐姐!”
跟對玉婷一樣,夏花沒自稱奴婢。
“董妹妹,”四個格格一般捧出一對荷包,夏花一一收下不提。
将荷包并到一個托盤,擺到旁邊邊桌上,夏花接過夏柳遞來的托盤跪下:“爺,福晉,這天眼見冷了,奴婢做了兩雙棉鞋,孝敬爺和福晉!”
“有心了!”琴雅示意朱紅收下。
我冷眼瞧着,心裡很是不齒。夏花知道我的鞋碼,卻不告訴绮羅,更不提點绮羅,隻給她自己邀寵。
“李姐姐,”夏花捧出兩根刺繡團花,西番蓮紋的龍華:“奴婢的心意,您别嫌棄!”
“早聽說董妹妹針線好,”玉婷親手接過托盤,沒口誇贊:“這花繡的,可真精緻!”
秀英和四個格格均是一人一對應時的折枝菊花荷包。秀英心裡膈應,臉拉得老長的。我必須承認:夏花是知道怎麼氣秀英的。
“爺,”琴雅提議:“難得您今兒得閑,姐妹們也都在,倒是一起用早飯吧!”
“嗯!”我點頭同意。
既然收了這些婦人,那便是我的責任。我一心向佛,無可能與她們多少情愛,隻家常吃頓飯,倒是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