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舍倫堡讨論過這件事幾天後。
“您反饋的情況很重要,也很嚴重,希拇萊先生可能想向你再确認一下。”舍倫堡說,“另外,如果一會我提出什麼建議,您要幫我。”
他要提什麼建議呢?我心想,如果還是審訊和處決什麼人,我可不想參與。
進去的時候,希拇萊正仰在躺椅上,自己揉着肚子,好像自己胃部有打了個結,他要把它抻開似的。
“需要我治療嗎?”我問。
“現在不是治療能緩解的了!”希拇萊坐直了,“沃爾特告訴我了,我想問,你真的覺得那些藥,對元首影響很大嗎?”
“元首有時候還嫌原來的藥物效果越來越差,”我說,“莫雷爾最近說他研究了新藥,效果更強,——也就是說,更可怕。”
後果隻會越來越嚴重。
在11月的天氣,希拇萊頭上冒出了汗滴,雙手毫無章法地亂揉着,求救似地望向舍倫堡,似乎希望他出個主意。
“我還是最近一直勸您的建議,”舍倫堡尖銳地說,“您率領黨衛軍,——發動政|變!”
我吓了一跳,舍倫堡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他的建議竟然是這個。
“政|變!”這個詞像雞骨頭卡在希拇萊喉嚨裡一樣,讓他伸長了脖子掙紮着喘氣,“我是忠于元首的!”
“可元首現在已經不能理性地做出判斷了!”舍倫堡說,“第三帝國面臨着末日,與西方的和談也不成功,我們必須行動!”
“不,不……”希拇萊像個不願意面對現實的孩子一樣,雙手在臉前比劃着,似乎在推開他不願意見到的畫面。
“希拇萊先生!”舍倫堡說,“冷靜想一想,您發動政|變,既能保住自己的武裝黨衛軍精銳,還能和國防軍彌合矛盾,他們會認為您‘為國除害’,聽從于您。最終中止戰争的目的就能達到。您還能當上德國的總理!”
希拇萊像個木偶一樣直挺挺地坐起來,臉上的表情神往而痛苦。當上新總理,他未必沒想過,但是他也很清楚其中的阻礙。
“是的,我還有上百萬武裝黨衛軍。有什麼好怕的呢?——那麼,對了!”他忽然醒來似地對我說,“您幫我計算一下,看看占星結果,好嗎!”
舍倫堡給我一個眼色,我明白這是讓我無論如何算出好結果。
我在旁邊計算了半個小時。
“相位都很順利,”我說,“這結果真的不壞。沒有一個對沖或直角。”
“不壞……但也不是最好,是吧……”希拇萊虛弱地說。
舍倫堡有點嫌惡地看着他,像看一個畏懼槍|聲的不争氣的孩子,但很快換了和藹的語氣:“您不願意傷害元首,那麼我還有一個建議,就是您以莫雷爾的事為由頭,聲稱戈培爾、鮑曼等人謀害元首,把他們逮捕,然後把元首軟禁起來,完成政|變!”
希拇萊那不知何處安放的手停了下來,這個主意似乎更合他的心意。他開始在辦公室裡一圈又一圈地走。
“還可以釋放集|中|營的犯人,”舍倫堡說,“用這個當籌碼,和西方和談。”
我聽得點頭,如果真能這樣,到也不失為一條出路。見我點頭,舍倫堡看了我一眼,緊張的表情下,有點邀功的意思。
拉磨驢子一樣的希拇萊還在轉圈:“我再考慮一下,再考慮一下。”額頭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淌下來。
我和舍倫堡都看着他不說話,等他決定。他陡然停步:“不要這樣看着我!不要看了!——你們不要再逼我!”懇求的語氣把他的外強中幹暴露無疑。
電話鈴在這時響起,希拇萊一個箭步撲過去接起電話,仿佛那裡傳達着他的救命密碼一樣。
“是的!元首!我今天就過去!”他聽了一會,放下了電話。
“明天我們得上大本營去,”他對我們說,“還是先……先把莫雷爾的事情搞定吧,這麼個東西待在元首身邊,早晚會出事。”
舍倫堡歎息,看來他最近确實花了很多心思勸說希拇萊政|變。隻是希拇萊扶不上牆,最終落實的,隻是搞掉莫雷爾醫生。
“他大概希望借揭發莫雷爾,在元首面前邀功。”舍倫堡私下對我說,失望溢于言表。我想他與西方的和談失敗後,這也是保全他自己的另一條出路。
“你盡力了。”我安慰他說。
舍倫堡有一點欣喜:“是不是覺得我最近的想法,和你的觀念……一緻了?”
“您甚至和科雷格他們也一緻了,”我說,“他們也願意提前結束戰争。”雖然希拇萊這個大毒草還在計劃中央。
“承認觀念和我一緻,那麼難嗎?”他哼道。
莫雷爾的事自有希拇萊去操作,我回到了大本營。最近十分疲憊,除了720事件的餘波影響,給希特嘞治療也非常辛苦。他生活作息并不健康,雖然還在堅持素食,但時常到淩晨不睡覺。我經常在那時被叫去治療。
這一天淩晨3點被鮑曼叫醒,頂着蓬亂的頭發,随便拉件外套出了門。
“元首很羨慕年輕人能睡覺,”鮑曼幫我拉拉外套,“當上一國元首,時間就不再屬于自己了。”他顯得很動情地說,眼睛卻掃向我的領口,我背過身給外套扣好扣子。
他把我領到通常做治療的小房間,自己則轉到旁邊,敲開了一個女秘書的門,鑽了進去。當我還在暗自吃驚的時候,從鮑曼的辦公室裡閃出出了一個苗條的身影,是面頰潮紅的薇薇安。
她嘴唇上似乎還有牙齒咬過的痕迹,襯衣上面三粒扣子散着。看到我時吃驚了片刻,很快拉緊了披肩,快步離去了。
給希特嘞治療完,已經快要5點了,我昏昏沉沉往回走,聽到地堡入口附近走廊裡,傳出口琴吹奏的《麗麗瑪蓮》,曲調憂傷。在出地堡時,那吹奏者正靠在地堡的牆上,是伊瑟少校。
這時我想起,鮑曼的辦公室,是連着希特嘞的卧室的。
這天下午,薇薇安來找我,當時收音機上面正說,東線戰事不緊,西線正在組織阿登反擊戰。我心裡稍有安慰。
東線正在泥濘期吧?
Rasputitsa,阿爾伯特曾告訴過我,烏克蘭和俄國的泥濘期是這樣說的。
“淩晨的事我可以解釋。”薇薇安說。
我搖頭,誰關心她從誰的卧室出來?
“不,我要解釋,”薇薇安堅持說,“因為你會知道我的目的是正義的!那天你看影片時的反應告訴我,我們都不喜歡戰争,對不對?”
我點了頭,看她要說什麼。
“我不是追逐權利,也并不是愛上了那個人,”她說,“你知道,我的容貌算得上美麗。我不想把這份資本浪費在平凡的結婚生|子中,我希望做點什麼。今年戈培爾給了我這個機會,當然,戈培爾并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要改變元首的想法,停止戰争!”
我張大了嘴。她如果是為了救家人或幹脆就是貪圖富貴,我還覺得更現實一些。不過她接下來說的話更加挑戰我的思維。
“其實你也可以的!”她熱切地說,“鮑曼對你很興趣,舍倫堡也被你吸引。如果你肯用愛情讓他們任何一個離不開你,就能改變這些男人。我們一起,讓戰争早日結束!”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對不起……我沒有這麼偉大的想法。”
“不要小看了自己!西貝爾,我知道你很愛自己的未婚夫,但如果戰争停止,你就拯救了世界,也救了他。他會理解的,對嗎?”
我不得不手動捂住自己的嘴,把下巴合攏上去。
“女人可以改變世界,我們擁有自己的力量。你不要覺得自己無能為力!”
“女人當然有自己的力量,”我不得不辯解,“但我有自己的方式去運用它,和你的不一樣。”
“我認為你浪費了身為女人的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