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聯隊剛到的新鮮水果,還有意大利皮埃蒙特地區的葡萄酒。”
意大利軍隊的夥食還真豐富。
坐上車,弗拉維奧小心地跟沃裡斯打招呼:“您也願意出去了嗎?”
沃裡斯漠然看了他一眼,點了頭。
海因裡希在台階上看着我們離開,向沃裡斯道了别。
“中隊長不去嗎?我從來沒見他到外面放松過。”
“他每天都釘在指揮部聽消息。”我說。有時候他也接到一些希拇|萊的指令電報,也會匆匆趕去給前線發電報。我竟不知考察隊有這樣大的權限。
“沒有生活的男人。”弗拉維奧聳肩,一副不理解的樣子,仿佛這不是戰争時期,而是不容浪費的假期。
雷德把水果籃放在後備箱,把一個水壺遞進車裡,還有兩個鋁制飯盒。
弗拉維奧把東西接過來,放在自己腳邊:“為什麼要帶這個?裡面是什麼?”指着飯盒。
我說沃裡斯還不能吃外面的飯,怕不幹淨,飯盒裡是我們做的三明治。
弗拉維奧從前面轉過來看了我好一會,“美麗的公主,你的關懷,讓傷得多重的人也會拒絕天堂、留戀生命的。”
他的語氣十分真誠,眼裡閃着感動,好像受照顧的人是他。沃裡斯翻了翻白眼,顯然不認可自己是“傷得多重”的人。
到了海邊,鋪上布單,把水果籃和三明治擺出來,到也頗有野餐的趣味。無花果已經大熟,一捏就軟,入口即化。隻是沒來得及洗,沃裡斯拿着慢慢地剝皮吃。其他人直接啃。
我們旁邊也有一家意大利人在野餐。丈夫是意大利軍官,和弗拉維奧聊了起來。他們把野餐布拉得靠近我們,軍官夫人則讓我吃她準備的葡萄,我送了些無花果給她。她細長的手指捏着無花果打量。
弗拉維奧跟她道歉,裝了一碗無花果要去洗。那位夫人阻止了他,叫上一直立在她身後的小男仆。那是個當地的小男孩,大約11、2歲,穿着仆從的衣服。他抱着碗遠去了。
“他知道哪裡可以洗。”那夫人對我說,她也會一些德語。
不一會,小男孩捧着木碗跑回來了。軍官夫人看了看碗,皺着眉質問他,男孩搖頭,她丈夫一邊責備,一邊用一根木棍戳了他幾下。那男孩低頭不語。
弗拉維奧對我說:“他們懷疑他偷吃了,但他說是跑太快,掉在路上了。怕髒,就沒有撿。”
後來意大利夫妻二人安靜下來,把木碗放在我們中間。
小男孩盯了我一眼,眼神中充滿了不知名的情緒,随即垂下了頭。
“沙衣坦!”他恨恨地說。
我聽不懂他說的話,但能感覺到他的敵意,他大約認為是我們的無花果使他受責罰的。
當然,說“我們的無花果”是不準确的。這歸根結底是這裡的無花果,是“他們”的。
後來我們提前離開了,因為既沒有找到吃飯地方,又碰上了海灘軍事管制。
原本是弗拉維奧要買一些炸海鮮給我們吃,但是他看好的幾家飯館都沒有東西可吃,因為昨天起就不能出海,而且其他食材也很少,才剛剛被軍隊采購光了。
“隻有豆粉做的粗面餅,”他說,“想想你們也不會愛吃。”
這時,兩輛拖鬥摩托沿海邊駛來,上面的德國士兵托邊走邊叫喊,不讓當地漁民出海。海上也出現一艘較大的船,驅趕海面上的捕魚船歸航。
“最近有大行動嗎?清理海岸?”雷德問一個士兵。
“嘿,這些可不能告訴您,但是最近一段時間确實需要注意就是了。”
雷德給他們一些水果,那兩個人又說:“先生和女士們的野餐可以例外,隻要天黑前離開就行。盡情享受海風吧!趁着日子還平靜。”
回去路上,我随口問“沙衣坦”是什麼。
“我不知道,沒怎麼聽過。”弗拉維奧說。
回到住處,我上了樓,卻見弗拉維奧也追上來,還沒到我面前就開始大聲說:“我知道了!沙衣坦是這裡的一種魔鬼,相當于我們的撒旦。”
有個當地的工人正在走廊裡打掃,一個激靈貼在牆上,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我鄭重謝了他,他對我随口一句話竟然這麼上心。
他樂呵呵地笑着:“雖然不知道你知道這些幹什麼,但能為你效勞就很高興。”
“其實,是雷德問出來的。”過了會他說,“他問了這裡翻譯,他們說這是魔鬼。”然後他描述了沙衣坦的樣子,黑色,有角,長尾巴,尖手爪。
這天晚上,我告訴沃裡斯,那個沃衣坦,就是我看到在他能量場外面的妖怪。
“今天遇到小男孩的事件不是偶然,從他口中說出這個惡魔,是一種線索。一個地區宗|教中的惡魔,代表的就是這個群體的負面能量。所以我看到的畫面代表,你與這個地區的負面能量有沖突。而我們試圖與這個地區和解的努力,大方向是對的。”
沃裡斯聞言沉默良久,我以為他不認可我的想法,但他卻說:“你的話也讓我突然明白了很多。我排斥的不是這個地方,而是它給我的能量感覺。就像我會排斥那些能量污濁的人一樣。這不是一片單純快樂的土地。我感受到這裡的痛苦,排斥這種痛苦。這就是身為靈修者的敏感。”
他的體會意外的深刻,我等他說完。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片土地的痛苦是戰争帶來的。而我們大部分人,卻對此一無所知。”
“是的!”他的理解很有意義,我恍然頓悟了那個“怪物”所說的話。
“竊取他們的寶物”也許根本不是指啟蒙,而是殖民者對這片土地的占領。
剛想說出來,被沃裡斯打斷了。
“所以,我們要讓雅利安人統治歐洲、統治世界,建立一個完美的秩序。這樣才不會有更多戰争和痛苦!”他注視了一會外面的天空,轉過來問我,“你剛才想說什麼?”
他的結論和他的體會都帶來震驚,但是是不一樣的震驚。
我似乎隐隐聽到海邊的浪湧,但是仔細聽時,又一片寂靜,偶爾有幾聲像鞭炮一樣的響動,可能是|木倉|聲。
“我想說的話,剛好……忘記了。”
——
*脈輪治療相關知識,參考了芭芭拉·布藍能的能量療愈著作《光之手》和《光之顯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