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的小樹林裡,知霜和小秀撿着樹枝,很快就撿了一大捆。知霜擡頭觀察天色,突見樹林深處,有株紅色的忘川花,想過去仔細瞧瞧,小秀顯然也看見了,拉住她:“别去,那個花好看,可是不吉利。”
忘川花這種石蒜科的花能入藥,不知藥鋪能不能當藥材收,知霜笑笑,“好,不去看了,我們把樹枝擡回去吧!”
兩人還沒走,就聽見外面,傳來餘嬷嬷的聲音,“讓你學認字,學了兩天;說大廚房照看膳食瑣碎,做不了;這次到小廚房,是你自己求着來的,結果嫌這個那個被罵!現如今,姑奶奶的身子越發重了,正是需要小心伺候着的時候,偏你還淘氣,如此行事,你是想被送回去嗎?這狀況下遣回趙府,責罰是少不了的,你們家三、四輩的老臉,可就讓你給丢盡了!我可對你說,你可不是柳枝那樣一等的大丫鬟,回去也沒什麼巧宗等着給你做的!”
接着,好像是紫環小聲地,央告餘嬷嬷幫忙求情之類的。
餘嬷嬷歎口氣說:“你也知道你姑祖母一家子,都到莊子上去了,那你在這裡就好好做事呀!能跟着到這謝府來的,都是本分人,即便是家裡人在趙府當差的,本人也極好相處,你祖母為了你,可真是費盡心思,你怎麼就不惜福呢!唉,罷了,看你祖母恁大年紀,還要為你們這些不争氣的後輩操心,我也不落忍,就幫你最後一次,以後會如何,我卻是做不得主的。”
紫環一個勁兒地點頭,扶着餘嬷嬷向小廚房走去。
小秀看着她們的背影,狠狠地說:“就該把她趕回去,也讓她們家的人吃吃苦頭,嘗嘗被人唾棄的滋味!”
知霜聽出她話裡有話,遲疑地說:“她如果能改了也好,韓嬷嬷不會大動幹戈的,現在,必定是以太太的身體為重的。”
小秀仿佛沒聽見知霜的話,扯了扯知霜的手,悄聲說:“我剛進趙府做粗活,管事就是她姑祖母,”知霜面露詫異,小秀點點頭,說“我們做粗活的原本有六個小姐妹,她姑祖母管得極為嚴厲,比如這個季節,地上有一片樹葉都是被罰的理由,罰不許吃晚飯,還說自己心善,都沒罰站,沒晚飯吃可以早點睡,已是很輕的處罰了呢!”
“因為要不停打掃,她規定午膳要快點吃,就是簡單的兩饅頭幾根鹹菜,她哄我們說,晚上的事兒不多,到時再做幾個菜好好吃。後來才知道,府裡根本不是這樣的,每天中午的飯菜被她打回家,她再拿些饅頭鹹菜來,而我們做粗活的,能‘好好吃晚上飯菜的’幾乎沒有,因為都會被罰,府裡的飯菜,就直接被她拿回家了。”
知霜吃驚地說:“她這樣,不怕别人知道嗎?難道沒人管嗎?”
小秀苦笑:“知道了也不會有人管的,她說我們隻是粗使丫鬟,如果不聽話,賣了再買。還說她出自壽安堂,規矩極好的,她這是在調教丫鬟們,這話一說,誰還敢管這個瑣碎事?我們鬧過,她就少罰幾次。後來可能有管事說過她,這樣苛責又小氣,傳出去給府裡丢臉,她才不打吃飯的主意,又想了更狠的法子。她對上面的管家說,不用那麼多人,可以裁減兩個,将裁減人的一半月錢攤給剩下的四人,即為府裡節約,又讓粗使丫頭們多得點兒、當差更盡心。”
“她會這麼好心!”知霜說。
小秀冷笑道:“開始我們也很高興,一個月下來,沒人笑得出來了。衣服、月錢都由她領,到我們手裡的衣服,看起來顔色樣式和别處粗使的一樣,仔細看就發現布料很稀,縫制得粗針大線,穿不了幾天,胳膊肘會破,她責怪我們不愛惜着穿,别處當差的衣服怎麼都好好的,一定是我們淘氣,還不如再買聽話的來,”
小秀嘲諷地笑道:“呵呵,見我們害怕,她又說能找同色的布補好,但是費的針線布料,要從月錢裡扣。然後又說,我們沒做好的事,以前罰不吃飯有意見,那以後就罰錢吧,這樣就能記住不再犯了。于是,每月300錢的月例,到我們手裡能有20錢,就不錯了!”
知霜拉着小秀的手,問道:“你做了多久的粗活?”
“還好,不到一年,隻是挨餓的滋味難受。其實,從家鄉出來的路上也挨過餓的,剛進府吃了幾天飽飯,以為再不用挨餓了,可每次半夜餓醒了,也不知怎的,就扛不住餓了,感覺特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