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蕙說着話,上下瞧了瞧妍慧,“你近來的氣色蠻好,似乎心情不錯呀!嗯,這個腳上的繡鞋,是紅梅的手藝。記得當時我們約十來歲,看了一出折子戲,你喜歡台上花旦的繡樣花紋,就讓她一定要照着繡鞋面,用五色線繡鴛鴦,說羽毛透清波,還說不要繡在鞋頭以免磨腳,”
妍慧接口道:“旁邊還要襯蓮花,蓮心用金線,”
“……蓮瓣用朱砂。”兩人同時講出最後一句,都笑了起來,錦蕙說:“怎麼你不生她的氣了?”
“哪有生她的氣?沒有的事。”妍慧自嘲道:“有些事情,是我以前沒想明白,過得糊塗,現在有點明白當年先生說的,‘世間磨難,皆是砥砺,惟有自渡’,珍惜着過日子吧!”
妍慧越說越慢,最後搖了搖頭,笑道:“我也講不清,不談這個了。知道你喜歡紅梅的繡工,給你也準備了幾雙。還有,今天的午膳是韓嬷嬷做的,還有桂花釀藕!”
錦蕙欣喜地說:“嗯,那可真好,将午膳擺到看得見藤蘿架的那個花廳去,更像是回到了沒出閣的舊時光!”說着,指揮着丫鬟們布置起來。
妍慧看了喃喃自語:“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秋日的午後天高雲淡,和煦的陽光下,微風拂面,讓人格外舒爽。錦蕙懶懶地倚在抄手遊廊欄杆上,妍慧斜靠在美人榻上,回廊拐角處的香盒裡燃着線香,袅袅的清雅香味若隐若現。知霜将茉莉花茶放在兩人旁邊,走到拐角處安靜地候着。
錦蕙打量了一下,贊道:“你這裡新換了人,好個清秀的小丫頭。我剛見紅葉已是梳頭妝,還沒賞她呢!”
妍慧嗔道:“又來說笑了,你的賞哪裡短過!新來的那個是柳葉的姨表妹,柳葉嫁出去了。”
錦蕙疑惑道:“你倒是舍得身邊的人呀!”
妍慧笑了笑,吩咐知霜道:“這裡不用伺候,先下去吧。”知霜低頭走出回廊。
陽光下的樟樹上挂滿黑色的小果,一串串的小漿果散發出陣陣清香,引得鳥兒飛來啄食,争搶下發出叽叽喳喳的鳥叫聲,過了片刻,随着幾隻鳥飛走劃過的影子,鳥聲漸漸平息。
妍慧靜聽了一陣鳥聲,轉頭看着錦蕙,無奈一笑:“柳葉那心直口快的性子,嫁出去也好。紅葉麼,總是我身邊的人,如她的願吧,也讓旁人看看,開了臉是不是就一步登天啦!”
“你這麼想就對了,現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錦蕙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換了個話題說:“你現在的嗅覺真是怪,喜歡這個香味,又嫌味道重,我說等你過幾個月生下麟兒再點香,你偏又想聞聞這個味道!肚子裡的想來是個刁鑽的伢吧,哈哈…”
妍慧摸着肚子,抿嘴嬌俏地笑道:“你懂什麼呀,這必定是個聰慧的孩子!哎,你也要抓緊,可别讓人搶到你前面生了。”
錦蕙嘻嘻笑着搖搖頭,說道:“不會,他家規矩很好的。”又略有羞澀地說:“他答應過我,自己是嫡長,不會委屈兒子,也必定是嫡長。”
錦蕙和妍慧閑聊了一日,申時才回去。妍慧心情愉悅而滿足,到底有些疲乏,這一夜睡得深沉,次日起來,神清氣爽。
紅杏神色不豫地進來,說老爺下晌要來用晚膳,妍慧看着她的神情,問道:“還有呢,發生了什麼事?”
紅杏回禀了知霜遇見的事,說完,恨恨地道:“一定又是西面園子裡那個人出的幺蛾子,還以為她稱病不出門,會安靜些日子的!”
聽了紅杏接下來的話,妍慧也高興不起來了,她皺眉說道:“還不知道結果,先不要亂猜。管家會禀報的。”
正說着,餘嬷嬷端着一碗酥酪進來,妍慧徐徐喝完,紅杏伺候她漱口,又端了棗茶放在炕幾上。
紅杏看着妍慧小聲說:“聽門房的陳貴說,昨天小謝管家到老太太院裡去了,卻沒到我們院裡來,分明是知道搗鬼人,礙着老太太,不好直接禀報太太的。”
她疑惑地問:“真是不懂,她為啥總是和丫鬟們過不去,上次的柳枝許是沖撞過她,被她罵太妖媚輕浮,可知霜除了第一天見過,後來沒什麼交道呀!”
餘嬷嬷笑着說:“她的心思卻不好猜,必定是想着讓你們恭敬着她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