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盞閃到刺眼的豪華吊燈下,二樓的黑發少年似乎注意到了谌玉的目光,微微垂下眸恰好對上她的狐狸眸。
在看到他眼睛的那一刻,谌玉忽然覺得之前對他乖順的印象應該有些偏差。
那是一雙微微上挑的勾人鳳眸,看人的時候沒由來地讓人心裡一緊。
和少年整張溫潤無害的臉有些不符。
“怎麼?感興趣的另有其人?”Agathon察覺到谌玉的視線,“那是淩志集團在美沃頓留學的兒子,淩墨晟。”
谌玉:“我認識他。”
更準确地說,是她妹妹認識他。
恰逢此時,吊燈的光突然暗了下來,從四周打的光束悉數集中到最中央的舞池,大廳裡響起優雅的華爾茲。
賓客們會心一笑,都邀請自己的舞伴走到舞池中跳起了華爾茲。
Agathon也順勢朝谌玉作了邀請禮:“Cynthia小姐,我能否榮幸請您跳一支舞?”
已經答應今晚作為Agathon的女伴,谌玉沒有拒絕的理由。
她的手搭上Agathon遞出的手掌,後者一把拉過嬌豔如玫瑰的女人,另一隻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做起極為标準的華爾茲動作。
Agathon不說話時,給人的感覺是很彬彬有禮的法蘭西老錢紳士,谌玉突然想起全鼎在法國的曆史,說是真的老錢爵士開山也不為過。
可一開口,那股子放浪不羁的氣質連缱绻的法語語調也擋不住:“Cynthia小姐,您知道江家為什麼要辦這場世紀晚宴嗎?”
谌玉的身軀配合Agathon的步調舞動着,白色的禮服随着她的動作晃出一道道側影。
這個問題她當然想過。
這次晚宴的規模放在整個“銀樹圈”都是許久未見的宏大,能與之匹敵的大概是二十年前江翎與他夫人的世紀婚禮,不僅驚動了明彙的豪門圈,全國叫得上名字的世家都特地為此飛來祝賀。
“你究竟想說什麼?”谌玉有些厭倦了Agathon說半句藏半句的話術,直截了當地說,“如果Agathon先生誠心想要告訴我,勞煩直接說全,我這人不喜歡話說一半。”
Agathon潇灑自如的節奏突然亂了起來,他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之前谌玉一直在讓他。
隻要她想,她才是這場華爾茲的主導者。
Agathon的眼裡閃過一抹驚豔,嘴角放浪的笑容收斂了不少:“據我所知,江家這次晚宴的目的,是宣布一則重磅消息。”
谌玉:“重磅消息?”
Agathon點頭:“江董事将會在這場晚宴宣布江家的第二位候選人,即他與前夫人生的長子,并任命他為江氏的首席執行官。”
江家除了江初堯還有一位兒子。谌玉之前也聽袁野說過。
隻是袁野的版本是,那是江翎不小心與國外一名鄉野村婦留下的種,而那鄉野村婦最終下落不明。
谌玉心中驚駭,自然也将疑問問了出來:“是前夫人?不是在國外留的情?”
這句話似乎把Agathon逗笑了,他礙于華爾茲的動作隻能顫抖着肩膀道:“你以為江翎像我的父親般處處留情?”
他堪堪止住笑,示意谌玉望向身後燈逐漸亮起的演講台:“總之江家,哦不,是整個明彙......”
“要變天了。”
華爾茲聲音淡去,還一無所知的賓客們或歡笑或暧昧地走向觀衆席。
江翎一身正裝站在台中央,向着過來的賓客示意點頭。
“各位好,感謝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江某的晚宴。今晚,江某有一件重大的事要宣布。”
随着江翎的聲音傳至大廳的每個角落,賓客似乎都意識到了什麼,原本有些躁動的氛圍瞬間嚴肅了起來。
江翎拍了拍手,身後的幕布随之緩緩展開。
江翎環視了一圈後開口。
“江某做了江氏二十年的董事長兼首席,現在也是時候讓年輕小輩一展身手了。”
“從今天開始,江氏總部首席執行官将由我的長子,江祁年,接替我的職位。”
幕布拉開,祁年一身卡其色高定西裝,顯得身材更加修長挺拔。黑色的皮鞋随着他的動作發出扣人心弦的響聲,他上前幾步,修長白皙的指骨就這樣握住了話筒。
“各位好,我是江祁年。”
簡短但不倉促的自我介紹,他如同神迹般深邃清隽的五官在燈光下宛如鍍上了一層金光,毋庸置疑成為了全場的焦點。那雙似粼粼溫海的眸子淡淡地掃視了一眼觀衆席坐着的衆人,在某個角落停留了片刻,又不着痕迹地落回。
“前幾年在牛津商學院讀書,各位可能還不太認識我,期待今後與你們的合作。”
台下的人一片目瞪口呆的寂靜,過了幾秒鐘,才響起如滔天般熱烈的掌聲。
江家不是隻有一個孩子嗎?什麼時候變成了兩個?
還有,江翎為什麼要故意把他的長子拖到這時候才公布在大衆視野裡?
再多的驚訝,再多的疑問,在江家的地盤上,有誰敢提那就是自尋死路。
祁年聽着滿堂的掌聲,毫無表情地松開了話筒。
之後江翎的謝幕谌玉已經聽不太清。
時間被拖長,連空氣都仿佛變成了凝重的膠質,周圍的一切像開了靜音鍵,所有的聲音與她隔着一層厚重的玻璃罩。
那雙熠熠的黑眸與前幾夜翻雲覆雨時的并無二異,卻在看她時淡得好像是一股随時會被吹散的風,沒有其他半分情緒。
早該想到的......在江家别院的巧遇,開豪車時熟練的動作,一切都是那麼漏洞百出。
谌玉自認平時也算謹慎多疑,為什麼就任由他用一個接一個的謊話诓騙得自己團團轉,卻從沒想過這個可能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