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才意識到微醺的滋味,那杯甜酒後勁可真大啊。
沈初月慢悠悠掀起長睫,靠在欄杆上剛啟唇時就吃了一口風,嗓音嘶啞:“可那時候誰對你都好,你對誰都好。”
邱霜意,對誰都很好。
視線搖動,将這座城市的街燈,都暈成了暖黃色。
她将指節立起,像小時候學小人走路的模樣,食指擡起又落,中指擡起又落。
一步一步,慢悠悠地,走了一小段距離,終于勾上了邱霜意右手的小拇指,帶着細微的溫感。
「我想要不一樣。」
「全世界都愛你,我要和全世界不一樣。」
沈初月垂下眼眸,呆呆觀察着自己的食指扣住她的小拇指間,暈乎乎的聲線變得含糊不清:“這是那時的我,唯一能記住你的方式。”
若是此刻她頭腦清醒,怕是聽到這裡,自己的耳根也會不自覺發燙。
燈光朦胧搖曳,夜晚吞噬了所有怯懦,讓膽小鬼都變得大膽。
“可是邱霜意,”
沈初月終于佯裝笑容裝累了,連面部的笑肌都抽痛。
最後低下頭,聲音顫動:“我不想忘了你。”
一聲一音,蕩開在了夜色之中。
或者再等等,忘記你的時間,可以晚一點。
片刻間,沈初月感受到對方的氣息。
食指脫鈎,而下一秒被溫熱的掌心覆蓋握緊,輕輕一扯,沈初月便陷入綿軟的身軀内。
那輕柔的唇瓣點在她皙白的脖頸間,細絲的癢逐漸蔓延,酥麻比酒精更快占據理智。
當沈初月想要下意識退一步時,後腰被邱霜意的一手扣住,不可動彈。
薄唇在白頸上浮動,将暗夜裡不可告人的情愫統統指向自己。
“我還以為你想親我。”
沈初月擡頭笑得勉強,認真聽或許還有絲哽咽的味道:“是我想多……”
這句話的尾音還未完全落在空氣間,邱霜意毫無征兆地吻在她的唇間。
黑夜會讓人視線變得模糊,那些白日不能顯現的情愫,在黯然中開始冒出頭來。
沈初月并不知道在看不見的地方,邱霜意到底喝了多少。
但那酒一定不苦不澀,還有幾分甜膩的藍莓味道。
不見光亮的心事嶄露頭角,化為最赤忱最溫柔的吻,在唇齒與舌尖相互厮磨。
沈初月微微歪着頭,雙臂搭在了邱霜意的肩上。
冰涼的指腹纏繞發絲,在邱霜意的後頸肌膚間觸碰試探,惹得面前人不禁發顫。
灼熱的呼吸交纏錯落、混淆綿延,足以聽見彼此心髒慌亂的共振。
邱霜意拇指化作繩線,順着她的背脊向上摩挲,毫不含蓄地勾住了沈初月連衣裙的肩帶,攀緣到肩後的半翅藍蝶紋身。
她想問沈初月,紋身疼不疼。
她想問沈初月,這麼讨厭邱霜意,為什麼還想着邱霜意。
她想問沈初月,十六歲那張紙條的名字,是不是邱霜意。
月亮在濃稠的暗夜裡将膽怯沒收,在溫存旖旎間,輪廓化成柔水,溫柔而朦胧。
彼此步步後退,直到沈初月抵在粗粝的牆壁間,方寸之間被桎梏。
邱霜意一手護住沈初月的後腦,迫她擡頭。指節透過單薄的衣料,在沈初月背脊上不留蹤迹地厮磨。
極緻的酥麻湧上神經,沈初月泛起幾絲顫顫的鼻音,緩促的氣息混雜在風聲中也清晰顯現。
沈初月并不曉得面前人将克制隐忍學到哪一步,而此刻的她快要溺死在這平靜風波下湧動的暗流。
沈初月理智一點點被殘損,可指甲間長出的半白,卻試探地、侵略地在邱霜意的脖頸肌膚上刮下幾道距離緒亂的紅痕。
月光下,連抓痕也看得如此清晰。
「我騙了你。」
「我的恐懼與怨恨,不及我說的如此簡單。」
初夏泛起幾絲悶熱,沈初月半擡雙眸,看清了邱霜意額頭滲出的細汗。
兩人的呼吸反複交疊,猶如焰火焚燒,燙骨難忍。
在恍惚間月光普照,沈初月卻發現邱霜意雙眸間有眼淚的打轉。
「邱霜意,你很聰明,你能不能告訴我,」
「如果此刻這是愛的話,」
「那麼多年來我對你的恨,又去了哪裡?」
白茶淡香彌散在空氣間,柔和了初夏的燥熱。
當潮水褪去,隻留下蟬鳴喧嚣。
酒館内依然熱鬧,而陽台外的兩人卻緘默了聲。
“今天你喝醉了,”沈初月面頰撲紅,垂頭喃喃道:“我也醉了。”
可邱霜意頓了頓,正想和她說沒有醉。
“就這樣吧,抵消了。”沈初月揉揉臉,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就當是我們的秘密。”
随後拉開落地門窗,剛開一半,沈初月頓時想到什麼,轉頭看向邱霜意。
聲線有點啞:“哦對了,咱們都喝酒了,記得叫代駕。”
——
“嗯?小寶要回去了?”
黎晚笙靠在吧台邊整理酒杯,注意到沈初月正準備離開,關心問道:“有沒有人接你啊?”
沈初月本下意識回答,随後黎晚笙看到身後的邱霜意,不自覺會心一笑:“是和邱老闆一起嗎?”
沈初月禮貌笑着點頭,吹了風,怕一開口就是嘶啞狀。
黎晚笙并沒有多問,可緩緩打量到邱霜意後頸猙獰快要滲血的抓痕時,皺一下眉:“你脖子怎麼了?”
邱霜意的耳根透出薄紅,一手蓋在脖頸上,随口一說:“自己抓的。”
“那你下手,”黎晚笙若有所思,瞬間明白其中的道理。
佯裝不懂的模樣,可嘴角總忍不住上揚:“可真狠啊。”
邱霜意并沒有在意黎晚笙說的話,隻是目光落在沈初月的身上,一隻手向她伸出,幹淨纖長的指節沒有任何裝飾品。
“走吧。”
沈初月看出來了,邱霜意想要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