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月笑了笑,隻是伸手勾住了她的小拇指,并步向她走去,彼此的肩膀相互碰觸。
遠處的黎晚笙暗笑幾下,身邊的女顧客問她遇到什麼高興的事嗎,她将卷發撩到身後,紅裙蕩開:“今夜的酒很甜。”
酒館後門外,石砌矮牆上群花亂顫,掀起最深處的情迷。
相勾的指節,緩緩散開,随後十指交握在一起,也分不清是誰的主動與勇敢。
手指輕輕撫過手背皮膚,柔軟的,滑潤的。
蟬鳴從未停過,卻也打亂了彼此的心跳節奏。
—
叫代駕速度比想象中的快得多。
兩人剛坐回車内後座中,邱霜意打開後座的控制觸屏,正準備點下播放鍵:“聽電台嗎?”
“可以。”沈初月點點頭。
一陣舒緩的電台音樂覆蓋車内的靜谧,沈初月擡眼看向邱霜意,街燈透入車窗,而面前人一手撐着下颚。
靈動碎影,紛紛灑落在她的側臉,勾勒出細緻的骨骼輪廓。
鼻梁高挺,素白的耳廓在黯然間也能看清羞赧的紅。
她的另一隻手呢。
緊緊扣住沈初月的手心,在外人看來不過是朋友間牽手搭肩的情感,平淡而真切。
可隻有彼此才明白,這樣的力度與溫度,卻久久纏繞在一起,難舍難分。
沈初月垂下頭,邱霜意的指節修長,幹淨的指甲紅潤,有細微的月牙白。
甜酒和薄荷爆珠的女士煙,哪個味道會好一點。
沈初月在邱霜意轉頭的瞬間,唇角不自覺上揚,卻不小心洩出細微的笑音。
想着但凡沾染一點邱霜意的氣息,或許都是好的。
“笑什麼?”邱霜意問她。
沈初月搖搖頭,沒有說話。
氣息變得安靜,電台女主持的聲線溫柔,在分享完故事後開始連線互動。
女主持問道:“您好,這裡是ZH情感電台,請問您遇到什麼感情問題呢?”
“就是我有一個朋友,她和她的朋友親嘴了……”
對方姑娘聲音有些磕絆,焦慮解釋道,“那……還算純友誼嗎?”
邱霜意遲鈍地眨眼,遽然心髒漏了一拍,起身趕緊切換,而沈初月看見她的眼尾被一寸寸描紅。
女主持略微遲鈍一下:“啊,唇友誼啊。”
哦對了,她們還是朋友關系。
還真是……唇友誼。
當彼此的瞳孔相互映襯對方,邱霜意将目光側開,解釋道:“不是很想聽電台了,聽點歌吧。”
沈初月又笑了一下。
切到音樂頻道,緩慢感傷的歌聲又将空氣拉到最低。
“那就祝我們友誼長存,她們說朋友比情人永恒。”
“都怪我太懦弱,不敢開口對你說……”
邱霜意的眉間顫了一下,明顯慌亂不堪,正想解釋:“我……”
“邱霜意。”
沈初月笑容未落,相握的指節又一次扣緊,“其實你不用這麼小心翼翼的。”
她恍惚間又想起曾經那堂心理課的紙條。
—她在你心中是什麼樣的人?
—「我讨厭的人。」
讨厭到,一點都不想遺忘的人。
路邊霓彩晃過,沈初月淺淺的梨渦變得柔和:“如果不想這麼早确定關系,那就放一放。”
等哪一天,我們都想清楚了,再開始也不着急。
“生活裡的事情比這都重要。”
生活遠比這件事更重要。
她們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人,這種還未确定的感情,就連沈初月都分不清這是什麼感覺了。
沈初月借着車窗外街燈的光線,觀察到邱霜意脖頸的猙獰抓痕,誇張得像紅豔豔的蛛網。
“塗點會比較不會疼。”
沈初月從包中取出一支鋁管藥膏,擠出豆大的白膏潤在掌心,雙手相互揉揉,溫熱的掌心潤透膏體。
她緩緩起身,五指張開,指節向前伸去,主動鈎住了邱霜意的後頸。
邱霜意被迫拉近,呼吸再一次交疊重合在一起。
—最喜歡看到她怎麼樣子?
—「看她疼,皺眉委屈難言,欲落不落的眼淚。」
“疼嗎?”
沈初月聲線像是蝴蝶展翅又翕合,落在心上會讓人細疼的癢。
她用掌心融化了藥膏,逐漸靠近,掌心覆蓋到被抓傷泛灼的後頸皮膚,霎時的涼感讓邱霜意遽然一顫。
沈初月足以觀察到,邱霜意緊張時額頭泛起晶瑩剔透的汗珠,會緩緩順延皮膚滑落。
邱霜意卻清晰感受着面前人掌心的紋路在肌膚上摩挲,氣息溫熱落在她的側頸。
她本想說不疼的,可聲帶軸變得郁鈍,偏偏從唇角滾落出淡淡的鼻音,混有聽不清的嬌嗔:“嗯,疼。”
沈初月的動作更加溫吞一些,藥膏融在手心,又覆蓋在後頸間,攀緣筋脈紋絡。
冰涼的,而又熾熱得灼傷皮膚的。
光線昏暗的車後座内,溫熱散發,是淡然的草藥味,并不刺鼻。
—你最希望能和她做什麼事?
—「我隻貪婪地希望,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能消散得慢一些。」
彼此的額頭快要靠在一起,暗影裡看不清藥膏是否塗勻,沈初月便再湊近片刻,而呼吸變得更加燙骨。
邱霜意心知肚明,随後微微側頭,發絲毫不含蓄地蕩開,翹起濃密的長睫。
在蕩然的視線裡,沈初月卻注視那漫漶失焦的目光,癡迷又誘惑,時而清明,時而恍惚。
某一個時刻會震詫内心的深不可測,足夠讓沈初月意亂神迷。
這樣的柔光,喜憂參半,撲朔迷離,會讓空氣變得濕漉漉的、灰蒙蒙的。
她凝望着邱霜意瞳孔間倒映出來的自己,竟顯得如此不合時宜。
沈初月咽了咽,竟覺得唇間幹燥,沾染上想要占為己有的貪念。
透過她的眼睛,沈初月也看清了自己的冷靜又狂亂。
骨頭被滲入痛徹難忍的毒,祈盼着面前人的淺吻,才能解得此刻的迷惑與酒醉。
“那我下次,”沈初月啟唇,泛起氣音。
若是靠近點,便會嗅到邱霜意清淡的發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