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因為軀體失去了形體,所以連時間的感知也不明晰了。
宮野志保感覺她似乎在虛空中飄蕩了很久,所以在雙腳落到地面上的時候,甚至有了一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你……哕……”宮野志保想說什麼,但是空間轉移的後遺症讓她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扶着一旁的花壇幹嘔起來。
“真是不好意思,因為這個魔術用得太頻繁,我都忘了有這個副作用了。”
紫色還沒從那雙眼睛褪去,這話從她嘴裡吐出來,不僅聽不見半點心虛,反倒是看好戲的意味居多。
她走上前扶住了因為眩暈而有些站不住的宮野志保,幽幽歎了口氣:“要是這樣都很難受,以後你和我在一起怎麼呐?太弱了啊,小雪莉。”
“你……”
宮野志保歇了一會,終于緩過勁來。見始作俑者不僅毫無愧疚,甚至反倒調轉矛頭指責她的不是,她有些氣急。
最後還是小七看不過眼,歎了口氣,默默勸阻道:“小箬葉,别鬧了,接下來還要見琴酒。再欺負小哀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我知道了。”她應了一聲。
明豔的紫色逐漸從她的眸子裡消退,轉化成了更深邃也更冷漠的靛色。
松田箬葉逐漸從被靈基影響的狀态中恢複過來。
“抱歉,我一時的勝負心影響你了……”她撇過臉去,先前那些過分生動的表情重新被堅冰鎖住,取而代之的,是歉意。
“我隻是……看不太慣琴酒……”
“什麼啊,”宮野志保看着她急轉的态度,突然笑了出來,語氣反倒輕松許多,“你沒必要這麼和我說話的,我隻是有些驚訝你的……”
她頓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何種詞彙形容。
“魔術。”松田箬葉默默替她補充上了這兩個字。
考慮到這個世界對魔術和魔法的定義與原先完全不一樣,已經被誤會多次的松田箬葉又打了個補丁:“雖然,理解成魔法也沒有問題。”
“所以這也是朗姆專程叫你來找我的原因,他們想研究你?”
宮野志保何其聰慧,幾乎一見到魔術就想明白了事件的始末,也明白為什麼朗姆和那位先生執意要多添一個人看管自己。
相比于宮野志保的痛心疾首,作為當事人的松田箬葉反倒淡定極了。
“該研究的,他們已經研究過了。病急亂投醫而已,不必在意。”
她看着宮野志保臉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了。
松田箬葉難得歎了口氣,很不擅長應對的樣子。
“雪莉,”她語氣鄭重,認真極了,“你有時候太心軟了,也太善良了。”
“這樣的人,在組織裡待不久的。”
她見過太多了。
先前内涵組織裡面卧底多得像南方屋子裡的蟑螂并非沒有原因。
哪怕這些向來不歸屬她管轄,她這麼多年在組織裡待着,經手的卧底也不止一打了。
有時候是負責這方面的人手不夠,琴酒、朗姆、貝爾摩德之流都有其他要事,便順延至她的手上;有時是卧底痕迹處理的太好,便麻煩她用非常規手段來處理;更有甚者,就是直接要求她動用混淆神智的魔術進行審問……
那怎麼暴露的呢?
不忍心對平民下手、與被脅迫的幫兇共情,或者為了自己堅守的正義、底線什麼的,幹脆陽奉陰違。
然後被懷疑,設下圈套,進一步露出馬腳。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最後的結局不過是死在誰手裡而已,連死法基本上都沒有區别。
見過的人太多,她都記不住他們的面容了。
唯一還記得住樣子的,是她第一次見到那位,大概是公安吧,她隐約還記得琴酒當時說出口的話。
哪怕他已經自身難保,見到她的第一反應卻還是痛心。
“你不應該在這個地方的,”他似乎已經知道自己自身難保了,于是他也沒有再為自己辯護,反而是對着當時和宮野志保一樣大的她說,“你應該去讀書、學習,和你的同齡人一樣,在陽光下。”
這就是他的遺言了。
因為他下一秒面對的,便是來自琴酒的子彈。
松田箬葉救不下他,也不能救他。
正如同她後面遇見的,每一個暴露了身份的卧底。
隻有真正深入黑衣組織,才知道,了無燈光的黑夜中,影子有多麼的龐大。
曾幾何時,她也疑惑過,世界意識,何其強大的存在,哪怕隻是暴露出輕微的偏向,碾死一個組織也應當是易如反掌,為何還要找上她呢。
後來,直到加入了她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