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手指隔着橡膠手套撫摸着松田陣平的肺葉,盤尼西林開口,語氣是明顯的不快:“阿美尼亞克,你怎麼又抽了那麼多煙?”
“對不起,”松田陣平條件反射地說,然後他緩了一下,又說道,“可是那位先生吩咐,我可以自己決定我的生活方式。”
“嗯,我知道。”盤尼西林依舊撫摸着那片肺葉,這次,他的聲音聽不出來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了。
其實那位先生的吩咐一點都不難理解,組織裡所有的研究成果最終都是要獻給那位先生去延續他的生命的,但是,生命要延續的有質量,如果研究成果實際應用了之後其實就是跟小白鼠一樣,住在無菌室裡,吃些單調又正确的食物,戰戰兢兢地維持所謂的健康,那還有什麼生活的趣味可言呢?
所以,作為組織現存最重要的兩項研究的實驗體,阿美尼亞克和貝爾摩德,私下裡就是煙酒都來,一點兒也不耽誤。
接着肺葉被撥開,橡膠手套撫摸向了緩慢跳動的心髒,這樣慢的搏動速度,如果出現在醫院的心電圖上,可能會引起醫護人員的尖銳爆鳴,直接把人送進搶救室,然後直通ICU,然而盤尼西林隻是用手觸摸着那有點灰白的心髒外壁,認真又着迷地數着心跳。
[我一直懷疑其實根本沒必要一年把我剖開那麼多次,他剖我隻是因為他想看。]
“阿美尼亞克,”盤尼西林的語氣中出現了詭異的喜悅,“你知道你的心跳比之前快了一點嗎?”
松田陣平一愣,茫然地看向盤尼西林。
也許是被這種神情取悅到了,盤尼西林安撫地拍了拍松田陣平斷開的胸骨截面,欣慰地誇獎道,“每分鐘18下,比以前有進步了。”
松田陣平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頭不受控制地向胸腔低去,想要看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然後又被盤尼西林溫柔地扶着下巴推了回去。
[系統,你不是說我的狀态是恒定的嗎?]
【……】
[說話!這種時候你就别裝死了!]
【我在排查。】系統幹巴巴的聲音終于冒出來。
[那你排查出什麼來了?]
【先說一個好消息,這不是因為組織對你這條線的研究真的有了實質性的突破,這一點我們可以放心了。】
[壞消息呢?]
【你确實現在依然是以屍體和微弱循環的形式被錨定在非生非死的狀态下的存在,可是出現心跳加速的原因,我還沒找到。】
[哈?]
【總之最擔心的情況沒有發生,可以松口氣,然後我還會繼續排查的,你别害怕。】
松田陣平剛要在心裡反駁,就被腹腔詭異的觸感分了神。
盤尼西林輕柔地撫摸檢查了腹腔的每一個髒器,像哄小孩一樣溫柔地說,“噓,阿美尼亞克,不要緊張,這是好事,交給我就好。”
松田陣平一時失語,盤尼西林一邊撿取髒器觀察,一邊吩咐旁邊的人進行記錄,很快就結束了這一次的常規檢查。
髒器全部歸位,重新放置固定好胸腔骨,縫合肌肉,縫合皮膚,最後松田陣平的身上隻留下了一個巨大的豎直傷口,又被潔白的紗布一圈一圈細緻地包紮了起來。
盤尼西林脫下手套,摸了摸松田陣平冰涼的頭發。
“乖孩子,辛苦你了,先睡一會兒,待會兒我們把剩下的調試部分一口氣做完。”
剛剛被剖開時都分外清醒的松田陣平,聽見這句話後很快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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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沒開燈,窗戶沒拉窗簾,萩原研二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漫無目的地,窗外東京的夜空被霓虹燈染成橘色和紫色。
他手裡攥着那個他偷偷藏起來的金屬罩。
11月5日。
和小陣平參加了入職以來第一次健康體檢,小陣平檢查過後似乎情緒不是很高,我第一次看見那麼多項目的免費體檢,誇張地和小陣平感慨了好久公務員的共濟醫保,好耶,成功把小陣平逗笑了。
小陣平提議晚上去老地方一起喝一杯,那當然是同了個意啦!
不知不覺喝了很多,突然發現小陣平一直在看我,最後小陣平給了我一個擁抱。
11月6日。
昨天晚上好像喝得太多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還把卧室的窗戶打開了,早上起來就發起了燒。
小陣平做了早飯,買了藥,替我請了假,讓我好好休息。
睡了一整天。
晚上睡醒的時候看見小陣平就坐在床邊,房間沒開燈,小陣平在黑暗裡看起來很沉默。
小陣平說:hagi你要好好照顧好自己啊。
哎呀,我有小陣平呀,而且明明平時都是我照顧小陣平的。
小陣平說:hagi你要注意安全。
嗯?難道說我突然發起燒來,讓小陣平這麼不安嘛?
小陣平說:hagi明天的假我也幫你請了,你好好在家休息。
好哦。
‘hagi。’
‘怎麼了嘛?’
‘沒事我就叫叫你。’
‘小陣平今天這麼粘人呀。’
‘少啰嗦,你好好休息吧!’
然後就又睡過去了。
11月7日。
早上,吃了小陣平煮的粥,吃了藥,看他推門去上班,臨走前,小陣平回頭看了我一眼。
依舊發燒,迷迷糊糊。
難得在家請病假,悠閑悠閑,下午睡了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