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桑洲躺了半天都睡不着，饒時則坐在椅子上打瞌睡，于桑洲讓他到床上來睡，饒時擺了擺手，靠在椅背上盯着天花闆。

“我去床上睡是能睡，但後半夜肯定得掉下來，你也會被我擠得睡不好。”

饒時現在這個姿勢光是看着就難受，說話都氣短。

“你不好好休息，明天上班怎麼辦？”于桑洲看了眼時間，“不早了，别弄得到時候沒精神工作。”

“放心吧，我這段時間不去公司，”饒時打了個呵欠，“但客戶還是得見，我不在的時候你就乖點待着。”

于桑洲頓了頓問道：“不耽誤工作嗎？”

“不會的，”饒時說，“我在醫院陪着你一樣能工作，不會耽誤的。”

于桑洲想到自己以前也是這樣在醫院陪着饒時，雖然那個時候他是全憑直覺做出決定——人生真的是很神奇的東西，兜兜轉轉，那個人還是能再次回到身邊。

“我還是想不通，”饒時突然問道，“于際為什麼要叫你爸爸，他在所有人面前都這麼叫你？”

“不是……”于桑洲說，“他分人的，如果我對那個人表現出不喜歡，他就會叫我爸爸。如果我對那個人态度還不錯，他就會叫我哥哥。”

饒時坐直身子挑起眉：“哦，你看，你對我的不滿就連孩子都能感覺出來。”

“饒時……”于桑洲現在是越來越不困了，“那個時候我們也确實有點不對付，以後不會了，于際現在挺喜歡你的。”

“我知道，别弄得和我在翻舊賬一樣。”饒時說。

确實不像翻舊賬，倒是挺像突然伸出爪子輕輕劃拉的貓——也不是為了表達不滿，反而是在反複确認安全感的存在。

“我沒照顧過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照顧得好，”病房裡隻亮着床頭小燈，饒時就坐在那束光亮下看着他，“應該沒問題，我再多學學就行，就是不知道應該怎麼給于際解釋……為什麼我們倆整天在一起。”

于桑洲笑了笑，饒時原來一直在想這些嗎？

都已經想得這麼遠了。

“以後的事先别想了，”于桑洲說，“等他自己哪天覺得不對勁了，應該會自己問吧，我也不知道該怎麼給他說這種事。”

“難題……”饒時說，“真到那一天了，估計我得急得整夜睡不着。”

“我看你現在就挺急的。”于桑洲瞥了眼旁邊放着的粥。

饒時買了兩碗，他們兩個人隻吃了一碗半，還剩下不少。

于桑洲問他：“你晚上吃飽了嗎？要不要再點個外賣吃？”

“我不餓，你是不是餓了？”饒時說完就掏出手機開始扒拉。

“沒有，就是怕你沒吃飽，”于桑洲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又問道，“我之前給你做的飯應該沒什麼問題吧？于際那次腸胃炎後，我每次做飯都有點緊張，但我又想到你吃着一直都沒什麼事，可能那次就是意外，我到今天也沒弄清楚到底是哪兒不對。”

饒時愣了愣，随後憋着笑看向于桑洲。

于桑洲跟着笑起來，他問：“你笑什麼？”

“你知道嗎，”饒時說，“我以前每次吃你做的飯都得先在心裡祈禱，求求了啊拜托了，今天的飯菜一定别難吃啊。”

于桑洲臉上的表情都變了，笑容瞬間消失，畢竟這是一段他從未聽過的事情，他問道：“很難吃嗎？我明明記得你以前每次都吃得挺開心的。”

“戀愛啊——”饒時說，“我那個時候才舍不得打擊你，每次不是鹹了就是淡了，我還納悶呢，你不也吃了嗎，你就沒有一次嘗出來過？”

“沒有，”于桑洲抿了抿唇，“我覺得還挺好吃的。”

“每次吃完我都會拉肚子，嚴重點會反胃吐好幾次，”饒時歎了口氣，“當時我壓根就沒想着給你說，畢竟你每次做飯都特别帶勁，看着我那個眼神啊，一副求誇獎的樣子，到後面我都快免疫了，估計是被你鍛煉成鐵胃了。”

“那你幹嗎不一直瞞着我……難道我們現在沒有談戀愛嗎？”于桑洲偏頭看着他，“你現在就舍得了？”

于桑洲現在這個樣子，饒時可見過太多次了。

看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語氣也變得怪怪的，饒時聽着還覺得他怪委屈的。

饒時說：“我們不是才答應過對方，不能有秘密嗎？”

于桑洲還是用那副可憐樣子看着他。

“知道了，”饒時笑着說，“我當然舍不得啊，這不是在回答你的問題嗎？”

于桑洲瞬間好了，他說：“聽到這句我就放心了。”

這一夜睡得亂七八糟，睡沉了會從椅子上朝下溜，也不知道是幾點，饒時迷迷糊糊聽見于桑洲讓他去床上睡，他擺擺手說：“不用不用。”

一覺睡醒，他和于桑洲都擠在那張病床上。

病房門把手轉動一下，饒時愣了一秒，迅速坐起來站到床邊裝作無事發生。

饒時站在靠牆位置，認真聽着醫生的每一句話。

醫生說于桑洲現在情況還算穩定，大概再有兩周就能出院。

于桑洲說這段時間是他最無聊的日子，什麼都不能幹，還不能出去遛彎，最多就是饒時用輪椅推着他去樓下走走，或者去做個檢查。

“别念叨了，你就算出院了也要半年不能提重物，正好歇歇。”饒時推着他繼續往前走。

這個點做檢查的人最多，隔這麼遠都能看出那邊早就沒了空位，饒時幹脆也放慢了速度。

“歇半年？”于桑洲扭頭看向他，“是不是太久了……那我這身材不都白練了。”

“專業知識不是在你腦子裡嗎？”饒時擡手給他把腦袋轉了回去，“怎麼，身材也得給别人看看？”

“那不是……”于桑洲再次回頭，“身材是我專業知識的具象化。”

“要不就先在家裡開直播呗，”饒時又給他把頭轉回去，“咱們慢慢來，掙錢什麼的不急，身體最重要。”

饒時肩膀被人碰了一下，這人回頭沖饒時抱歉地笑了笑——男人年齡不大，但給人的感覺總有些不對勁。

這個人好像很累很累，走兩步都能喘的那種。

饒時擺擺手說：“沒事。”

男人着急地繼續朝前走，饒時總覺得這人眼熟，但他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到底哪裡眼熟。

“你見過這個人嗎？”饒時問于桑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