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現實才是噩夢。
現實裡的那天,饒時沒有動手,甚至連罵都沒罵一句。
他也沒有問饒時那些問題。
那天,是他們變得離彼此更遠的一天。
文榆清又給他介紹了幾份工作,白天可以在健身房工作,晚上可以在家裡開直播。
現在已經沒有親戚可以幫他了,于桑洲隻好把外婆接了過來,他在去接的路上就十分客氣,回家後還說了不少客氣話。
外婆都快聽不下去了,她說:“不要給自己這麼大壓力,我也沒老到看不好一個孩子,更何況于際很乖,你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但外婆的身體情況他是看見了的,媽媽出事後的外婆明顯狀态不佳,住院那幾天也查出好些問題。
于桑洲心裡過意不去,他說:“這份工作不會幹太長時間,麻煩您了。”
外婆搖了搖頭歎口氣,沒再說什麼。
健身房的工作對于桑洲來說比酒吧營銷輕松很多,他對這行感興趣,做起來也不覺得累。
直播前一天,他注冊了一個小号,從手機相冊裡翻了半天,翻出一張黑貓的照片用來當頭像。
這隻黑貓是他在下班路上碰到的,小貓不親人,看見于桑洲後,隔老遠就開始弓起背。
一人一貓對視好一會兒,黑貓終于放下防備,蹲在路燈下看着于桑洲。
于桑洲也沒敢靠太近,他蹲下身子拍了一張,回家後還樂了好久——黑貓炸毛的樣子太像饒時了,真的很可愛。
注冊好賬号後,于桑洲又花了大半夜琢磨直播賬号的名字。
剛開始他想的是“獨舟”,但他總覺得怪怪的,有一種自己孤獨一人的感覺。
所以他取了“讀舟”,在江面失去方向的小舟。
如果你願意,請你讀我。
如果你空了,請你試着了解我。
現在的一切都還算是過得去,外婆也确實将于際照顧得很好,于桑洲偶爾也能不那麼着急回家。
他終于能去超市好好逛一逛,不再着急忙慌地拿起東西看都不看就往購物籃裡放。
外婆之前說過他好幾次,經常買一些不新鮮的菜回來,水果也有磕壞的。
于桑洲每次都是笑笑,說他下次再也不會這樣了。
結果他下次還是這樣。
沒辦法,他總擔心一老一小在家裡會出什麼事情,更何況外婆的身體不能太累,他越早回去,外婆就能越早去休息。
今晚不用直播,于桑洲剛準備下班後去地鐵站附近那家超市買點東西,買完就直接坐地鐵回家,于際最近很愛吃葡萄,那家超市賣的葡萄最甜。
于桑洲剛走出健身房大門就看見了文榆清。
學姐沖他笑了笑,問道:“下班了?”
“嗯,”于桑洲說,“怎麼了?”
“有個新的工作,想問問你去不去,”文榆清說,“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缺錢,但我想着能幫你一點是一點吧,這是一個線上的家教工作,我覺得還挺适合你的。”
“你怎麼不去?”于桑洲頓了頓說,“你不也……不用把這份工作讓給我。”
“你以為我不想啊?”文榆清招了招手,朝前走着,“我家裡每天鬧得不行,雖然我爸住院不在家,但我媽總回來哭,還帶着親戚一起來哭。”
“哭什麼?”這條路不是去地鐵站的路,于桑洲問,“你要去哪兒?”
“回家,家裡還哭着呢,我就是出來透口氣的,”文榆清說,“你要走了?”
于桑洲說:“沒,陪你回去吧。”
文榆清确實幫了他很多,看得出來,學姐現在情緒不太好,她需要一個人傾訴,況且現在也很晚了,讓女生一個人回去是不太安全。
“你最近和饒時怎麼樣?”文榆清問。
“還是那樣,”于桑洲說,“我也說不明白。”
“愛情很自私的,但愛情藏不住事,”文榆清說,“兩個人之間一旦有了秘密,後面的路就越來越難走了。”
“我知道,”于桑洲說,“你弄得和你談了戀愛一樣。”
“我電視劇看得多。”文榆清笑着說。
文榆清家住得不遠,離那個酒吧也挺近的,于桑洲剛準備離開,樓上就響起了摔東西的聲音。
學姐愣了一下,緊接着擡頭望上去。
“又開始了……”文榆清瞬間哽咽。
于桑洲和她看向同一處,文榆清說:“已經是第三次摔我房間裡的東西了,她以為把東西全都摔完我就會妥協嗎?”
“摔你東西幹什麼?”于桑洲問。
“我爸昨天給我跪下了,你說他躺在床上都沒勁,費那麼大勁下床就是為了跪下求我,”文榆清說,“他說他求求我了,讓我快點嫁給那個人,那家有錢,可以救他的命,我也不會過得不好,隻要我生個孩子,一切的生活都不用我操心。”
于桑洲沉默着,文榆清繼續道:“我夠努力了,結果最後還是得靠别人,這幾天親戚輪番來勸,我媽就差說我不孝了。”
于桑洲還是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他幹脆抱了抱文榆清,他說:“沒事的,一切都會過去,你已經很努力了。”
“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文榆清擦了擦眼淚,對着他笑,“我先回去了,再這樣下去,我得收拾到半夜。”
文榆清走後,于桑洲還在樓下站了會兒,直到摔打東西的聲音沒再響起,他看了眼時間,不敢再拖延,轉身就朝地鐵站的方向走。
還沒走兩步,手機響了一聲。
他邊走邊看,是饒時發來的消息。
饒時說:你今天回來一趟,不管說什麼理由都沒用。你不回來,我就弄死你。
于桑洲愣了愣,不知道該回什麼,但他現在,估計是不能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