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是因為快要過年才登門拜訪。
這對兄弟之前因為黑絕的處理方式起了矛盾,雙方都不願意低頭,各自研究自己的。眼看着年關将近,便借新年的由頭重歸于好。
又旅見到族長之後一直十分焦躁,躲了起來。
尾獸的異常左右和族長身為因陀羅轉世者的身份脫不開關系,斑沒有去管又旅的去向,和我們說了會兒話就離開了。
這下隻剩下我和泉奈兩人。
我們本來都一起住習慣了。大概是因為今天又旅指出我們的相處方式過于奇怪,我看着泉奈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泉奈的臉上也浮起幾分尴尬。
他輕輕咳了一聲:“又旅隻是隻尾獸,什麼都不懂,說的話當不得真。”
我胡亂點頭應了,這時又懊惱起來,自己好端端的争什麼一時意氣,非要向又旅舉例子證明我們很親密。
我們的關系本來就古怪極了,自己都說不太清楚。
泉奈的目光落到我的臉上,似乎有些心神不定。
我注意到他的眼神,問他怎麼了,同時摸了摸自己的臉。
臉上沾了什麼東西?
泉奈立刻笑了起來:“我隻是在想,我們似乎很久沒有出門逛街了,初詣結束後一起去嗎?”
離新年初詣也就不到一周的時間,就算有臨時安排,也不至于影響到那天。
泉奈大概也被又旅的話影響到,才提出這個邀請,我沒拒絕。
南賀神社裡供奉了六道仙人,我上次炸了石碑後,那裡早已修葺完畢,隻是我來這裡時總有些心虛。
畢竟六道仙人的死是薛定谔的死,四戰都還有他出場的戲份。
祈福後我催促着泉奈趕緊離開,他有些意外地問我:“你還怕這個?”
“不是怕,”我反駁他,義正言辭,“這叫敬鬼神而遠之。”
泉奈嗤笑了一聲,也沒多說,拉着我加快了速度。
鎮上的人不是一般的多,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周邊村落的居民都趁着過年出來玩。
我本來還以為鎮上許多店都會因為過年歇業,結果集市熱熱鬧鬧,賣什麼的都有。
甚至有幾分當年夏日祭的感覺了。
我對吃主食沒那麼積極,這個年代的食物再怎麼烹饪都是那個味,反而是集市上各式各樣的零嘴更吸引我。
剛好街邊有家店正在打年糕,我駐足看了一會兒,混在人群裡湊熱鬧,沒忍住掏錢買了一袋回來,而後分了一塊給泉奈,自己也拿起一塊嘗味道。
對我來說,這味道有些淡了,穿越前我更喜歡吃烤得焦焦脆脆的或是炒年糕。
泉奈笑着接過年糕,咬了一口,而後神情一滞,眉毛輕微地下壓了一些,放緩了吃年糕的速度,看起來不太習慣口感。
等他慢吞吞解決完手裡那塊,我盯着他看:“怎麼樣?”
他垂眸看了我一會兒,而後拿過我手裡的年糕包好,不予評價:“你明明看出來了。”
“抱歉抱歉,頭一回看你吃東西的時候露出這種表情。”我抿着唇忍笑,明明兵糧丸味道更難忍受。
泉奈如臨大敵地看了眼手上那包年糕,我見狀伸手過去:“我自己拿着吧。”
他側過身避了一下,輕哼道:“隻是一包吃的東西而已,我替你拿着。”
我欸了聲,也不強求,繼續沿着集市逛下去。
一路上邊買邊逛,泉奈手上的食物也越堆越多,雙手都空不出來了。
剛好我們經過了一個賣鲷魚燒的小攤,我尋思着買的東西夠多了,就沒打算再買,反而是泉奈停了下來。
“你想吃這個?”我有些詫異地問他。
他明顯更偏好入口脆爽的食物,味道的喜好上也不喜歡一味的甜,而是帶些酸的鮮甜味。
鲷魚燒對他而言隻是普通的點心。
“嗯,”他看向我,“你不是也愛吃這個嗎?”
聞言我愣了一下,心底泛起古怪的感覺,難以直接形容。有種冬天的時候在家打邊爐的感覺,浸滿一鍋食材的乳白色湯汁在溫暖的爐火下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卻也不是完全沸騰。
不是很劇烈的感受,但帶着股奇異的安心和溫暖,同樣無法忽視。
我驚惶地收回目光,往小攤的方向走了兩步,這才停下。
攤主問我要幾個,我鬼迷心竅地直接買了兩個付款,等東西拿到手上後我才後知後覺——
鲷魚燒最好趁熱吃,不能像其他食物一樣打包帶回家。
泉奈手上不空,如果隻買一個,我還可以先拿着東西,然後把鲷魚燒給他。
或者我們可以先找個能坐下的地方,把東西放一放,吃完東西再走。
“千織?”
泉奈的聲音喚回我的思緒,我應了一聲,而後下意識地舉着其中一個鲷魚燒湊到他唇邊。
我和他齊齊愣住。
我心下一慌,下意識地想要收回手,泉奈的眼睫微微顫了一下,垂下的陰影斂住漆黑的眼瞳,而後微微俯首,就着我的手咬了一口被面皮裹住的甜食。
我的手僵在了半空。
“謝謝。”而後,泉奈擡眸看向我,輕聲說道。
我:“……”
“不、不用謝。”耳朵燙得厲害,我連忙收回手。手裡拿着鲷魚燒,我莫名地想着自己這下總算明白什麼叫燙手山芋了!
看了一圈摩肩接踵的街道,終于找到個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後,我便趕緊示意那個方向:“我們先過去休息一下,正好把東西吃了。”
泉奈自無不可,跟着我過去。
一坐下來,我連忙把泉奈那隻鲷魚燒塞進他手中,垂下頭專心解決自己的。
往日喜歡的紅豆沙不知為何有些索然無味。
食不知味地解決完手裡的食物,我這才猶豫地看向泉奈,和他的視線對上。
天空簌簌地落起雪花,有零星幾個行人買了傘遮雪。
他的眼睛像是閃爍着星星,在雪的映襯下更黑。
“别看了,吃個東西而已,哪裡有什麼好看的。”我伸手去擋他的眼睛,竟真的被我得了逞。
掌心下眼睫微微掃過,我手下意識地就要松開,泉奈卻主動按了上去。
“别動。”他低低說了一聲,任由自己的視線被遮擋,另一種手輕輕撫上了我的臉。
我呆呆看着他沒動。
從眉骨到眼角、鼻梁到嘴唇,他的指尖帶着股雪意的冷,安靜、若即若離地自我臉上劃過,留下微濕的感覺。
像是雪落的觸感。
好像我們并非坐在街邊,而我們現下正在做一件十分認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