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瓊推遲了出發時間,與白若松單獨徹夜長談,翌日一早才出了寝房。
出發之前,雲瓊做主,留下了欽元冬與一小隊親衛在府裡,供白若松差遣。
對此,欽元冬表現出了極大的不滿,被雲瓊以軍令相壓以後,看向白若松的憤恨眼神,頗有幾分被敵軍俘虜以後,甯死不屈、忠肝義膽的味道。
可惜白若松現在沒空留意欽元冬。
當着這麼多親衛的面,她不可能再像二人獨處那樣肆無忌憚,垂在一旁的手難耐地捏了捏挂在腰間的錦囊,沉聲道:“你要小心。”
雲瓊從剛剛開始一直萬分緊繃的臉,此刻才有一絲絲的松動。
他垂眼看着白若松,眸光微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最終隻從喉嚨裡發出了一聲輕淺的應答來。
二人對視,雲瓊閉了眼,狠心轉身,跨上自己那比尋常馬匹都要高大的棗紅馬,一揚鞭,帶着親衛們遠去,漸漸消失在白若松的視線盡頭。
等一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欽元冬轉身就走,根本沒有半點要聽白若松差遣的意思。
“為什麼,那個人,留下。”一直跟在白若松身邊的殷照适時開口,“我隻是,赤手空拳,有武器,她會輸。”
殷照的臉被掩藏在面具之下,看不清具體的表情變化,但白若松還是從她的語氣裡感受到了她對白若松不信任她的不滿。
白若松看她之前認輸得幹脆,還真以為她認賭服輸很潇灑,毫不在意,卻原來背地裡小心眼得很。
等一行人回到将軍府内,晚燕招呼門童把大門關上後,白若松才揮了揮手,示意殷照靠近:“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你附耳過來。”
殷照俯身湊近,任憑白若松在她耳邊嘀嘀咕咕半天,一直皺着的眉毛才漸漸舒展開來。
“我,适合。”她颔首道,“會,辦妥。”
白若松:“你一個人成麼,需不需要從親衛裡帶個幫手過去。”
殷照又感覺自己的權威被挑戰了,手掌一推,冷嗤了一聲:“拖後腿。”
她自認為潇灑不羁,實則趾氣高昂地離開了,白若松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聲,但很快,這點笑容也消失在了她的臉上。
言相收拾完叛徒以後,已經開始行動了,她不能坐以待斃。
得赢。
白若松摸着自己腰側的錦囊,獨自一人在廊下站了片刻,才大踏步離開了此處。
佘府光抄家就抄了三日,搜出的绫羅綢緞、珠寶玉器無數,卻偏偏沒有最直接的金銀。
白若松在刑部司的書房,光是看下頭主事整理出來的抄家單子,太陽穴都突突地疼,稍微有些慶幸自己如今升官,不用再做這樣的雜事了。
佘府搜出的禮單厚厚一疊,朝中幾乎三分之一的官員都牽涉其中,甚至包括刑部尚書。
白若松看到上頭刑部尚書的大名的時候,真怕自己會被那個笑面虎給威脅銷毀證物,結果刑部尚書見了白若松仍然笑呵呵的,并沒有任何要給自己開脫的意思。
抄家的單子和禮單送到女帝的禦書房,值錢的東西都被充了國庫,而禮單上頭的人則被挑選了幾個不重要的小角色殺雞儆猴。
一時之間,朝堂之中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白若松住在将軍府還好,沒有什麼人敢到将軍府來叨擾她,據說徐彣的府邸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相比之下,當事人的佘榮一直很冷靜。
女帝給了佘榮最後的體面,并沒有着人去審她,也沒有苛待她,刑部大獄每日好吃好喝招待着,甚至還準備了取暖的火盆。
政事堂議事的時候,有其他同僚提起這事,大多數人都感歎佘榮是成為了棄子,放棄抵抗,束手就擒,準備赴死了。
白若松則是不這麼覺得的少數派。
臘月十八,冬四九,小雨,白若松休沐,将軍府迎來了兩位求見白若松的客人。
佘武高高舉着一把油紙傘,半邊袖子都被小雨浸濕了,傘下牢牢護着一個身材瘦削的男人。
男人身披鶴氅,頭上罩了一頂雪帽,露出一張臉看起來尖銳了不少。
他見着白若松,微微笑了一下,有些有氣無力地樣子,開口道:“叨擾娘子了。”
外人傳言他連官至尚書令的妻主也是說棄就棄,共同生活近三十載,還孕育了一女,也能這樣果決,定然是個手段狠辣,鐵石心腸的自私男人。
至少白若松如今看來,男人并不是無動于衷的。
她側身道:“外頭冷,先進來說吧。”
“不不不,不用了。”
男人連忙搖頭,嘴唇顫了顫,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旁邊的佘武握住了他冰冷的手背,安慰似乎地拍了拍,随即看向白若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