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和你道歉……她不夠堅強……沒能活下來。”
“對不起……”
啪嗒——
一滴眼淚落在了沈佳佳的臉上,燙得驚人。
*
另一邊,雪白帷幕下的羅漢塌上躺着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怎麼醒了?”白若松有些緊張地伸長了脖子去看,“佳佳還是不願意回去嗎?”
青衣道士收回三清鈴,眯着眼睛道:“該回去的都回去了,該回來的也都回來了。”
沒等白若松想明白他這句神神叨叨的話,男人就半撐着身體從羅漢塌上起身,目光掃過在場的四人,最後停留在了白若松的身上,揚起了一個笑。
他笑得妩媚動人,眼波流轉間自成一派風情,白若松幾乎在瞬息之間就明白了過來,這個人已經不再是沈佳佳了。
明明是同一張臉,同一具身體,可二者的氣質天差地别。
“敢問這位娘子,這裡是何處?”西景捂着胸口,一副受驚的小模樣,“若是被鐘爹爹知道奴家擅自離開紅樓,那可是要吃瓜落的。”
“一體雙魂。”慧心比丘尼對着白若松解釋道,“那頭的離開了,這頭的也便蘇醒了。”
白若松根本沒料到會有這樣的情況,一時後背都滲了一層冷汗出來。
她對着沈佳佳的時候毫無顧忌,把自己的底都掏了個幹淨,若一體雙魂,那另一個魂魄能知道她和沈佳佳之間讨論的事情嗎?
白若松言簡意赅地詢問了慧心比丘尼,慧心比丘尼搖了搖頭,隻是道:“說不準,若壓制力強,興許昏睡全程,一無所知,若壓制力弱,些許感知,也是有可能的。”
白若松又看向西景,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見他一頭霧水,面露疑惑的樣子不似是裝的,便試探着回答道:“這裡是雍州玉京城外的大興國寺。”
西景的表情凝滞住了,他面頰上頭的肌肉似乎是不自覺抽了一下,随即又很快用笑容掩飾了過去:“娘子真會開玩笑,遂州與雍州相隔甚遠,沒有兩三個月根本走不到,我不過是睡了一覺就能從遂州到雍州,難不成是夢裡還能騰雲駕霧不成?”
“紅樓毀了,鐘爹爹死了,你也已經昏睡了兩三個月了。”白若松沒有跟着他一起笑,隻是面容肅穆地看着他,反問道,“你感覺不到現在已經入冬了嗎?”
西景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氣來,居然在空氣中形成了淡淡的薄霧。
他動了動手指頭,看見指尖微微泛紅,這才感受到了空氣中的寒意似的,當場打了個哆嗦。
居然是真的過去了兩三個月了,他明明在紅樓歇下的時候才入秋不久!
西景剛剛甫一睜眼,看見這奇怪的院子和比丘尼裝扮的人,還以為又是什麼有錢客人的特殊癖好。
他面色慘白,再也擠不出笑容來,收斂了那套勾欄作風,穩穩當當地盤腿坐起身來,道:“還望娘子告知于在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若松想了想,半真半假地告訴西景自己是刑部官員,去紅樓查案,鐘爹爹奮起反抗朝廷,死于自焚,自己則受漕運楊卿君楊副幫主所托,将昏迷不醒的他帶到大興國寺來,請慧心比丘尼救治。
遠在遂州的西景之前沒有聽說過慧心比丘尼的事迹,但知道她救了自己,還是起身行禮像她道謝。
慧心比丘尼秉持着出家人不打诳語的習慣,但笑不語着沒有出聲,西景就以為她算是默認了。
白若松雖然已經有九成把握已經應該真的什麼也不知道,但為了以防萬一,也并不想留着真正的西景,便說盡了楊卿君的好話,企圖将西景塞到他身邊去。
西景也在得知了白若松要入贅給将軍府,不方便留他在身邊的消息過後,表示願意跟着楊卿君。
隻是他被沈佳佳占了許久身體,如今魂魄還有些弱,慧心比丘尼便建議他在大興國寺吃齋念佛幾日,固固魂再出發。
最後西景留在了大興國寺,白若松和殷照二人又做賊一樣戴着帷帽,偷偷摸摸地回了院子。
家裡的兩個小蘿蔔頭餓得哇哇直叫,殷照生火做飯,小阿樂在飯桌上還問了沈佳佳怎麼不在,白若松便回道:“佳佳哥哥回家去了。”
小阿樂愣了愣,又問:“這裡,不是家?”
白若松:“佳佳哥哥有自己的家。”
小阿樂不再言語,而見證了一切卻一無所知的殷照居然也沒有多問,直到夜幕降臨衆人要回屋了,小阿樂扒着白若松的腿,才再度問了一句:“佳佳哥哥,回家,會開心嗎?”
白若松答不出來,隻是摸了摸小阿樂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