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知為何,在差役說出這邊是慧心比丘尼的禅房以後,白若松就有些挪不動自己的腿。
那門栅緊閉的屋子裡頭,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召喚她。
她又聽到了那種聲音,那種在她每一個做出選擇的重要節點,都會聽到的命運齒輪轉動的聲音,讓她的心髒砰砰鼓動起來。
“慧心比丘尼在禅房内嗎?”白若松聽到自己問出了口。
守門的差役愣了一下,硬着頭皮道:“在是在……隻是大人若是想見慧心比丘尼,得征得慧心比丘尼的同意才行,不可強闖。”
看來慧心比丘尼的地位的确非同一般。
大興國寺發生了這麼大的案子,慧心比丘尼作為牽扯其中重要的證人,莫說是配合調查,居然連入内都要經過她的允許。
白若松忍不住道:“姜仲臨不是就強闖了麼?”
差役不敢反駁,隻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所以她不是死了麼?
她又是恭敬一禮,解釋道:“這是高祖時候就定下的規矩。”
白若松隻好道:“那你通報一聲吧。”
那差役領了命,小心翼翼地去敲禅房門,一個身着深灰色缁衣,光秃着大腦殼的小沙彌尼來開了門。
透過窄窄的一條門縫,白若松發現這個小沙彌尼約莫十一二歲,皮膚呈現一種淺蜜色,不像常年禮佛的出家人,更像欽元春和欽元冬那樣的習武之人。
差役似乎說了什麼,白若松聽不清,那小沙彌尼回了一下頭,應該是在聽裡面的人說話,随即大敞門栅,側身讓開了路。
差役匆匆而來,朝着白若松道:“大人,慧心比丘尼有請。”
白若松颔首,獨自一人走到大敞的門栅處。
那位小沙彌尼低垂着頭沒有看白若松,頭頂光溜溜的,并沒有香疤,肩膀一側有着明顯的磨損痕迹,從磨損的長寬來看,似乎是扁擔。
白若松的目光在她身上輕輕一掃,随即擡腿跨過門栅,入了禅房。
禅房内布置得十分簡單,連隔斷都隻是普通的竹簾,朝外半敞的支摘窗窗口系着半枝枯枝——興許它并不是枯枝,總之站在既沒有葉子也沒有花,看起來隻像枯枝。
屋内有淡淡的檀香的氣息,令人安定心神,白若松側身,瞧見屋内一張一尺來高的矮桌後頭的蒲團上,正盤腿坐着一個人。
那人年紀頗大,與雲祯差不多,光秃秃的頭頂還燙着六個香疤,同樣也穿着深灰色的缁衣,不過一側的肩膀上多搭着一塊若木蘭色的袈裟。
她手卧一百零八顆的持珠,大拇指抵在其中一顆隔珠上,看見白若松便笑了起來,眼尾的紋路似魚尾一般綻開,卻并不顯蒼老,隻顯和藹。
“你來了。”她開口,聲音悠然而沉穩,如大興國寺的晨鐘暮鼓。
她沒有好奇白若松的身份,也沒有詢問她的來意,手指一點矮桌對面的蒲團,輕聲道:“坐吧。”
白若松謹慎地沒有動,她也并未苛求,拇指一動,撥過一顆佛珠,再度開口道:“禅明,你出去吧。”
名為禅明的小沙彌尼沉默着點頭,随即轉身離開了禅房,還小心翼翼地關上了房門。
屋内貼着牆壁放着一個巨大的燭台,上頭密密麻麻燃着數十根蠟燭,搖曳的火光打在白若松的側臉上,她幾乎都能感受到燭火的溫度。
“坐吧。”慧心又道,聲音還是那樣平穩,“我等你許久了。”
“等我?”白若松終于忍不住開口了。
“是,等你。”慧心笑了起來,“你十年前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我就算到過,我們會見這一面。”
十年前,正是白若松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節點。
她感覺一股寒意順着她的脊椎慢慢爬上後腦勺,令她此刻毛骨悚然。
“你,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的?”慧心幫她補完了剩下的話,她語速不疾不徐,并不因為白若松的反應而有任何改變,一點對面的蒲團道,“坐吧,我們有時間慢慢談,自異世而來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