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之前言筠剛剛和姜仲臨合八字的時候,闵仟聞就已經想同白若松說這件事情了。
她還怕白若松根本不想搭理自己,便借着她升遷的機會送去了賀禮,試探了一下白若松的态度,見白若松沒有生氣地把她的東西扔出去,才打算開這個口。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那之後發生了太多事情,先是何同光死在大理寺獄,接着是文帝遇刺,再接着白若松就出遠差了,她連人都找不着。
今日一早聽說白若松回來了,闵仟聞下值就匆忙過來堵人,結果還是繞了一大圈才找到的白若松。
在朱雀門的時候她都差點放棄了,覺得這大概就是命,可既然找到了白若松,她還是想再搏一搏。
萬一呢。
她想,萬一白若松就會同意呢。
就像之前婚期将近,她急得團團轉的時候,不也突然柳暗花明,因為國喪延後了嗎。
所說這樣很對不起薨逝的太女,但闵仟聞不得不承認,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自己的内心第一時間湧動的情緒是喜悅。
可惜,這樣的喜悅,如今也在白若松複雜的凝視當中漸漸消散了開來。
“你怎麼知道言筠嫁我就比嫁姜仲臨好呢?”她問。
闵仟聞一愣,緊跟着道:“白大人為人正直……”
“但是你明知道我心裡有人。”白若松打斷了她的話,“雖說現在相府失了實權,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言相必定不可能讓自己的小嫡孫給别人做侍,那麼我若是娶他,隻可能是許以正夫之位。就算我有再多的優點在身上,隻憑我心裡頭有人,就不可能善待這麼一個橫亘我在與真心相愛之人中間的正夫。”
“闵仟聞。”她目光冷淡,“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闵仟聞的面色慘白無比,她嘗試着想要說出點什麼,可嗓子眼的軟肉不受她主觀意識的控制,不住地緊鎖着,牢牢卡住了她未曾出口的話語。
“我隻是……”她聲音極輕,“隻是想要他快活。”
白若松緩和了面色:“你喜歡他?”
闵仟聞慢吞吞垂下頭來,從脖子紅到了耳朵根。
她這樣的反應,白若松倒是放下心來,為言筠感到些許欣慰。
無論結局如何,兩心相許總比剃頭挑子一頭熱來得強。
“你看,官媒就在這。”白若松擡了擡下巴,指向了不遠處的官媒衙門,勸說道,“一起吧。”
闵仟聞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聞言有些迷茫:“一起?”
“一起去向心儀的人提親。”
“不行的。”闵仟聞立刻道,“不行的,我父親清平縣主與佘府交好,言相不可能會同意的。”
“闵大人,人生不過短短百年而已,等百年之後你半隻腳踏進棺材裡頭,回想起今日,可會後悔自己沒有盡力一試?”
日頭西斜,路上全是歸家的車馬,人群熙熙攘攘,賣吃食的攤販上飄蕩着水盆羊肉的香氣。
半晌,闵仟聞終于下定決心一般地擡起頭來,同白若松道:“我想盡力一試。”
白若松狠狠松了一口氣,心道總算解決完這樁麻煩了,扭頭就朝外走去,邊走邊道:“快些吧,再墨迹天色都要黑了。”
闵仟聞沒想到白若松這麼急,快走幾步追上了她,下意識問道:“不知白大人是看中了哪家的小公子?”
說完,她又考慮到白若松是今年的進士,又在短短一年之内出了兩趟遠差,和京中的聯系不深,補了一句:“可是家鄉熟識的公子?”
“唔,不是。”白若松含糊道,“是位名門的公子。”
“名門公子也不妨事。”闵仟聞發自真心道,“雖說大人的官階不高,但受聖人重視,一年之内連升兩級,前途無量,又是被言相青眼過的,相信無論是哪家都很願意将家中小公子嫁與大人的。”
白若松有些好笑地瞥了她一眼,感覺瞧着她如今這番樣子,倒是完全想象不出不過是數月前,還是一個高傲地嘲諷自己是“田舍奴”的人。
官媒衙門算不得正經衙門,從前白若松在盛雪城的時候,見過那邊的官媒衙門是個喂馬的棚子改造的屋子,幾張破凳子破桌子,再加上幾個年級稍大的男人就是了。
不過在玉京這種女帝眼皮子底下的地方,連官媒衙門也好上許多,是個一進的小院子,裡頭閑情雅緻地栽了許多花花草草,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男人正倚着美人靠,無所事事地舉着一個煮茶用的小勺往下澆水。
白若松和闵仟聞剛踏進院子,那個澆水的男人就聽見了動靜,懶洋洋地往側邊一瞥,瞥見二人身上的官服,眼睛瞪得滾圓,裡頭爆發出锃亮的光芒。
“周翁,周翁快來,是官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