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這個罪名能夠落到實處,她不僅當不成這個尚書令,連腦袋也保不住。
易甯聞言,嫌棄眼皮子看了白若松一眼,打斷了她的話,恹恹道:“我是斷案的,不是蔔卦的,我怎麼知道。”
白若松明白了易甯的意思,收斂了激動的表情,順便閉上了自己的嘴。
不可說,至少現在不可說。
在一切落實之前,萬不可節外生枝。
孟安姗瞟了一眼白若松,崔道娘則完全不關心什麼私礦和私鑄銅錢之類的事情,繼續扒拉了那堆銅錢道:“這裡頭還是有正常銅錢的,隻是若要仔細分辨,怕是隻有稱重一條道路了。”
“怎麼稱?”孟安姗聽聞有些傻眼,“杆秤稱不了二铢四絫的東西吧。工部倒是有更精細的秤,不過咱們現在離玉京這麼遠,也拿不到啊。”
“取個戥子稱就行了。”崔道娘胸有成竹道,“以往在當鋪中,若是有一些香料之類的小克重物什,就會用戥子稱來衡量。”
白若松:“現在這個時間,賣東西的鋪子也要陸續關門了,這戥子稱還買得着嗎?”
“唔……”崔道娘搓了搓手指,思忖了片刻,道,“若是賣東西的鋪子關門了,便去藥鋪,花點錢,借一個,它們需要稱量藥草,應當會有多餘的。”
易甯眼睛剛瞥向孟安姗,她立刻自覺地舉雙手到肩側道:“這裡隻有我會輕身功夫,腳程快,我去。”
易甯颔首,道:“多弄幾個,快去快回。”
孟安姗剛出門,另一頭的欽元春和欽元冬也回來了。
她們人高馬大,還實誠,左手右手都提了巨大的包袱,裡面裝滿了為了兌換銅錢而購買的雜七雜八的玩意,扔到地上的時候,甚至還從包袱縫裡頭滾出來一隻毛茸茸的黃色小雞,吱吱吱地叫個不停。
小雞崽子就像是絨球上長了個頭出來,吵鬧得很,到處亂竄,欽元冬伸腿給它一攔,捏着脖子就抓了起來。
“這是什麼?”她問。
“小雞崽子啊。”欽元春理所當然道,“最西側的市場上,都在售賣各種家禽,總不能買個成雞,或者什麼羊崽子和豬崽子回來吧,都大得很,就隻能買個雞崽子兌銅錢了。”
欽元冬無話可說,手掌一甩剛要把雞崽子丢出去,白若松趕緊扒拉了她的手臂,把雞崽子接了過來。
“别扔啊。”她手心捧着一小團毛茸茸,怕欽元冬給自己一拳頭,退遠了幾步,才敢開口,“挺可愛的,我養着呗。”
欽元冬咋舌,譏諷道:“人長得爺們唧唧的,做事也爺們唧唧的。”
欽元春在欽元冬身後踹了一腳她的腳後跟,提醒道:“别說話了,快把你的包袱往旁邊挪挪,擋路了。”
欽元冬懶得把包袱再提起來,直接用腳掌抵着給踢到了一旁。
通過包袱和青石闆地面的摩擦聲,白若松判斷,裡面肯定有十分沉重的東西。
這兩姐妹都買了些啥奇怪的東西啊……
哎,話說雲瓊那個包袱裡頭買了些啥,看着挺輕的來着?
思索間,兩姐妹已經到了圓桌前,也學着易甯,把錢囊裡頭的銅錢傾倒到了桌子上。
她們的錢囊裡每一個都比白若松帶過來的還要鼓,倒出來的時候銅錢之間碰撞得嘩啦嘩啦直響,一下便堆成了小山。
欽元春把空了的錢囊團起來,塞回自己懷裡,看向白若松,眼中有些許揶揄,問:“将軍還沒起麼?”
白若松下意識遊移開視線,支支吾吾道:“唔,起了是起了……”
正說話間,旁邊的欽元冬朗聲喊了一聲“将軍”,白若松擡眼看過去,瞧見了剛跨過門檻進來的雲瓊。
他甚至換了一件圓領袍,做出一副剛起的模樣,來掩飾幫白若松外出跑了個腿的事實。
雲瓊視線掃過兩側堆積的包袱,掃過圓桌上堆成小山的銅錢,最後落在了白若松的臉上,輕笑了一下:“在做什麼?”
他笑起來可真好看。
白若松忍不住想,像是原本以為是堅冰的東西裡頭開出了璀璨的花,觸手居然是溫熱的。
她剛呆了一下,随即感覺到後背被易甯的目光一刺,忍不住縮了下脖子,解釋道:“在等戥子稱。”
說完,她想到欽元冬和欽元春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便将剛剛的事情,與易甯的猜測逐一複述了一遍。
剛說完,那頭的孟安姗就喘着粗氣回來了,懷裡抱着四個戥子稱,丁玲桄榔往桌上一擺,覆着薄汗的面上咧開一個笑容來,好似在炫耀速度。
“哎呦。”崔道娘連忙撈起差點摔下桌子的一杆戥子稱,心疼道,“都是精細玩意,可不能這麼丢啊。”
“又沒壞。”孟安姗一聳肩,急道,“你快用用看,能用不。”
易甯起身,将位置讓了出來,由着崔道娘在繡墩上坐下,在一側的戥子盤上放置了一枚銅錢,另一側的杆子上挂了扁圓形的戥铊,随後将整個戥子稱提了起來。
衆人屏息,目光都盯在了戥星上。
“三铢六絫。”她報出了準确的重量。